第110章 劍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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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濃重。
    霧自山穀間升騰而起,將連綿的青峰盡數吞沒。
    隻留下幾抹模糊的黛色輪廓,像是宣紙上暈開的墨點。
    前幾日的雨,早已將官道衝刷得不成模樣。
    一行三馬,踏在官道上,行進緩慢。
    馬蹄踩在泥裏,濺起水花,聲音沉悶。
    三人皆是玄色黑衣,身披狼毛大氅,腰挎刀劍,顯然,不是尋常百姓。
    默默又往前走了一陣,前方官道,現出個三叉路口。
    就在此時。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自右側的岔路口,不緊不慢地傳來。
    為首的青年皺起眉頭,身後的二人,亦是瞬間停住,原本還算輕鬆的神情,霎時變得凝重。
    鏘。
    三人不約而同,手已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霧氣湧動。
    一道身影,緩緩自霧中行出。
    待到身影逼近,看清來人,三人緊繃的神經,絲毫沒有放鬆。
    來人同樣騎著一匹黑馬,隻是那馬瞧著尋常,並無神駿之處。
    馬上坐著的,是個少女。
    一身再尋常不過的黑色衣物,長發隨意地用一根布帶束在腦後,雖未施粉黛,可那張臉,實在是好看得有些過分了。
    在這荒郊野嶺,官道之上,忽然冒出這麽個絕色少女,多少有些詭異。
    “......”
    三人沒有搭話的意思,少女同樣也沒開口。
    她隻是斜睥了三人一眼,隨即,輕輕一磕馬腹,黑馬便邁開蹄子,不緊不慢地從三人身旁行過。
    薑月初默默趕路。
    日頭漸高,晨霧開始散了。
    先是山尖,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筆鋒,帶著濕漉漉的墨意。
    緊接著,整座連綿的山脈,便毫無征兆地撞進了她的眼簾。
    不得不說,劍南道與隴右,當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隴右的天,是灰黃的,地是焦褐的,便是有山,也多是光禿禿的,像是剃了頭的和尚。
    可這裏的山,青得能滴出水來,一層一層,疊得沒了盡頭。
    她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前世她倒是想去川蜀旅遊,可惜一直忙於工作,沒有機會。
    此番,倒也算是了卻心中一番念想。
    山如利劍,直插雲霄。
    水如長蛇,潛伏於野。
    如此地方,想來,妖魔絕對不會少吧?
    真羨慕劍南都司......
    這樣想著,前方官道已到了盡頭。
    一條大江,橫亙於前。
    江麵寬闊,水流湍急,即便是隔著老遠,也能聽見那轟隆隆的水聲。
    江邊,有個簡陋的渡口。
    幾根爛木頭搭了個碼頭,旁邊停著一艘頗大的船。
    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老船夫,正蹲在渡口。
    見她牽馬而來,老船夫隻是抬了抬眼皮。
    “過江?”
    薑月初點了點頭,“馬能過麽?”
    老船夫嘿嘿一笑,“能過,怎麽不能過。”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朝著那艘船一指。
    “我這船,是這渡口最大的一張,吃水深,專渡車馬,穩當得很。”
    薑月初沒再多言,隻是問道:“多少錢?”
    “人五文,馬十文。”
    薑月初從懷裏摸出十五個銅板,丟了過去。
    老船夫將銅板接住,在手裏掂了掂,轉身一邊解著纜繩,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姑娘一個人?”
    “嗯。”
    “這幾日江邊不太平,一個人走,還是小心些好。”
    薑月初牽著馬,走上那搖搖晃晃的船板,黑馬有些不安,她伸手拍了拍馬脖子,才漸漸安分下來。
    “不太平?”
    “可不是。”
    老船夫嘿了一聲,“也不知是哪路神仙鬥法,前幾日夜裏,這江水都快漲到天上去了,嚇得人不敢出門。”
    他頓了頓,又道,“...許是......龍王發怒了。”
    薑月初心頭一動。
    “龍王?是妖物麽?”
    老船夫搖了搖頭,“這羌江龍王,邪性得很,是妖是神,誰又說得清?”
    薑月初站在船頭,看著渾濁江水,默然不語。
    老船夫解開纜繩,正要將船推離渡口。
    “船家,且慢!”
    遠處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道聲音自遠處傳來。
    老船夫動作一頓,循聲望去,嘿嘿一笑,“今兒個倒是奇怪,怎的都趕著趟兒來渡江?”
    薑月初眯起眼。
    霧氣中,三道身影策馬而來,到了渡口前。
    正是先前在岔路口遇見的那三人。
    為首的青年看了一眼船上的薑月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便恢複如常。
    隨即從懷裏摸出一把銅錢,隨手扔了過去。
    “我們三人三馬,過江。”
    老船夫手腳麻利地接住,“好說,好說。”
    三人牽著馬,依次上了船。
    頗大的渡船,因為多了三人三騎,瞬間顯得有些擁擠。
    竹篙輕點,船悠悠地離了岸,駛入寬闊的江麵。
    三個漢子自上船後,便一言不發,看似隨意地站著,實則隱隱將那少女圍在了船頭。
    薑月初倒是神色自若,目光落在寬闊的江麵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風吹起她額前的幾縷碎發,她隻是抬手將其撥到耳後。
    沉默了半晌。
    為首的那名青年,忽然開了口,“船家,向你打聽個事。”
    老船夫聞言,瞥了他一眼。
    “客官想問什麽?”
    青年沉吟片刻,問道:“這羌江邊上,可還太平?”
    老船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客官也是外鄉人吧?前幾日夜裏,江水漲得老高,淹了好幾處沿江的渡口,好在沒傷著人,不然,又是一樁麻煩。”
    “那鎮魔司呢?這附近,可有鎮魔司的人駐紮?”
    青年身後的一個漢子,忍不住插嘴問道。
    “鎮魔司?”
    老船夫思索了一陣,“有倒是有,在下遊幾十裏外的青石渡駐紮著......”
    “那此地鎮魔司,主事的是誰?”
    “叫...叫什麽來著......”老船夫撓了撓頭,“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知道這些,隻曉得官爺們不常來江邊。”
    三人對視一眼,皆是沉默下來。
    老船夫見他們這副模樣,還當是嚇著了,嘿嘿一笑,又寬慰道:“不過客官們也莫要太過擔心,這江水也就鬧騰了那一晚,這兩日,倒是風平浪靜得很......”
    話音剛落。
    “轟隆——!”
    整艘渡船,毫無征兆地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