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說什麽大局為重,說什麽隱忍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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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門?”
    嶽懷遠搖頭道:“都是些寫在誌怪古籍裏的老黃曆了,幾千年都沒露過頭的玩意兒,誰知道是死是活?”
    “所謂的靠山,不過是那群畜生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罷了,真要是有仙,這世道還能亂成這副狗樣子?”
    薑月初沒接茬,隻是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
    這世上既然有妖魔,有點墨種蓮,更有觀山燃燈,所謂的仙,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謝聽瀾苦笑一聲,“仙門一事確實是兩說,但那八尊妖聖卻是實打實的存在,如今大唐國力雖盛,但北有蠻族扣關,西有西域妖庭虎視眈眈,若是真要為了一個餘杭,與那飲馬川正麵開戰......”
    頓了頓,伸出三根手指。
    “少說也要折損三成國力。”
    “這還隻是保守估計。”
    嶽懷遠歎了口氣,給自己又倒了一碗酒。
    “陸指揮使為了太湖那頭孽畜,已經是焦頭爛額,我若是再把這事兒報上去,除了讓他分心,沒有任何用處。”
    “若非前幾日這些畜生太過放肆,我亦難以出手,隻能忍著。”
    “更何況,飲馬川大多妖物,極少來到大唐內陸,這幾百年來,雙方雖有摩擦,但也算相安無事。”
    “朝廷也是在隱忍蟄伏,或許幾百年後,待我大唐再出幾位燃燈境的武聖,或是國力再強盛幾分,便能騰出手來,將那海外群妖一舉蕩平。”
    “薑大人。”
    嶽懷遠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年輕氣盛,手裏有本事,見不得這般窩囊事,當年剛入鎮魔司時,老子也跟你一樣,覺得這世間沒有殺不得的妖。”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過來人的蕭索。
    “可這世道,不是光憑一腔熱血就能趟過去的。”
    “大唐如今的境地,實在是經不起這般折騰......”
    薑月初靜靜地聽著。
    這就是所謂顧全大局。
    用餘杭一郡的委屈,換取整個江東乃至大唐的安穩。
    用少數人的命,去填那無底的窟窿,好讓大多數人能苟延殘喘。
    “所以......”
    薑月初深吸一口氣,“餘杭百姓何辜?”
    嶽懷遠身子一僵。
    似乎想說什麽大道理,可看著少女清澈的眼眸,冠冕堂皇的話,卻全堵住嘴中。
    若是能殺,誰願意當縮頭烏龜?
    誰願意看著自個兒治下的百姓,被妖魔當成畜生一樣隨意宰殺?
    可他是鎮魔大將。
    大將守城,守的不僅僅是幾人的得失,更是整個江東大局。
    最後。
    隻能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要怪......”
    “也隻能怪餘杭運氣不好。”
    僅僅是運氣不好。
    餘杭便要容忍一尊妖魔在此地作威作福。
    僅僅是運氣不好。
    那些死在妖魔口中的百姓,便成了顧全大局的犧牲品。
    薑月初轉過頭,看向窗外。
    運河兩岸的燈火依舊璀璨,畫舫裏的絲竹聲隱約傳來,掩蓋了江畔的腥氣。
    “死一人總比死多人要好。”
    薑月初喃喃自語,“這話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
    嶽懷遠愣住了。
    謝聽瀾也愣住了。
    “可是嶽將軍......”
    “在這生死麵前。”
    “又有誰,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生路?”
    這話太直白。
    直白到像是把那層名為大局的遮羞布,硬生生扯了下來。
    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真實。
    犧牲一郡之地,換取天下安穩。
    這筆賬在朝堂諸公,乃至鎮魔司眼裏,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是不得不為的權衡。
    可在被送入妖口的餘杭百姓眼裏。
    誰願意當那個代價?
    “嶽將軍的苦衷,我聽明白了。”
    “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將軍有將軍的難處。”
    薑月初神色平淡,緩緩起身,理了理銀白大氅。
    嶽懷遠聽著,以為這丫頭也是要知難而退了。
    心中雖有些失落,卻也鬆了口氣。
    畢竟,若是這位銀袍巡察使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非要去捅那個馬蜂窩,屆時惹出滔天大禍,誰也兜不住。
    少女抬起眼皮,忽然問道:
    “那畜生,如今在哪?”
    嶽懷遠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城北三十裏,錢塘......”
    話剛出口,他猛地反應過來。
    渾身汗毛炸立。
    等等!
    這丫頭問這個作甚?!
    嶽懷遠豁然起身。
    “薑大人!你......你想做什麽?!”
    謝聽瀾也是一臉驚駭,連忙起身阻攔:“薑大人!不可衝動!那可是飲馬川......”
    薑月初並未理會二人的驚惶。
    她拿起桌上的橫刀,將其掛回腰間。
    轉身推門。
    外頭風雨未歇,濕冷的江風順著走廊灌入屋內。
    吹得那一襲銀袍獵獵,領口的狐裘顫動。
    少女腳步微頓,並未回頭。
    隻有清冷的聲音,伴著風雨聲,傳入二人耳中。
    “我這人,書讀得少......”
    “說什麽大局為重,說什麽隱忍求全......”
    “莫說今時今日的我不將這些放在眼裏,就算有朝一日,我薑月初戰死沙場,輾轉落地成泥,這些東西,也絕不會被我放在眼中!”
    “......”
    待到嶽懷遠與謝聽瀾回過神來,門口早已空空蕩蕩。
    隻餘那一句狂傲至極的話語,還在這雅間內回蕩。
    良久。
    嶽懷遠顫抖道:“瘋了...當真是瘋了.......”
    “......”
    身旁傳來一陣悉索聲。
    嶽懷遠轉頭看去。
    隻見謝聽瀾已然起身,默默地抓起了桌上橫刀。
    “你去哪?”
    “薑巡察年紀輕輕,已是點墨,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在下無論如何,都要護得薑大人周全。”
    言罷。
    他不再多言,衝著嶽懷遠抱拳一禮。
    “嶽將軍,保重。”
    直到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隻剩下嶽懷遠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前。
    “草......”
    “瘋了,一個個都瘋了......”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膽子這麽大?!
    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啊?!
    合著就老子一個縮頭烏龜?
    良久。
    嶽懷遠端起酒碗,送到嘴邊,卻發現手抖得厲害,酒水灑了一身。
    “去你媽的大局!”
    索性將碗扔在地上,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老子!”
    今日本來五更的。
    但是等下要出門辦事......
    明天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