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最近謝遲望沒空陪自己的緣故，閑來無事的趙爾忱又賴在宋時沂那裏，躺在人家的暖閣裏，邊吃果子邊看話本，好不快活。
    宋時沂將帕子遞過去，示意她擦擦嘴，趙爾忱懶洋洋的接過來，胡亂擦了兩下就扔回去。
    宋時沂習慣了她這般懶散的樣子，倒也不惱，“忱兒，明年你打算什麽時候出門？要去多久？”
    宋時沂說的是趙爾忱明年出門遊學之事，趙爾忱將手中的話本翻過一頁，“我還沒想好呢，時沂叔，當初你出門六個月是吧，那我也出門六個月好了。”
    宋時沂歎道：“你學這個做什麽？”
    趙爾從話本上挪開視線，轉頭對著宋時沂笑嘻嘻道：“我是你的學生，我自然要什麽都跟著你學的。”
    宋時沂輕嗤道：“你看你這副懶散的樣子，還好意思說學我，我可不記得我有這麽懶散過。”
    趙爾忱厚著臉皮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嘛……啊——”
    宋時沂揪著她的耳朵，沒好氣道：“勤勉是什麽糟粕麽？你再嘴貧一句試試，看我罰不罰你。”
    趙爾忱把自己的耳朵從宋時沂的手下解救出來，放下話本，坐起身，委屈巴巴的看著宋時沂，“時沂叔，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宋時沂被她這樣子逗笑了，明知她在裝模作樣，但還是揉著她的腦袋安慰道：“我沒生氣，隻是嚇嚇你罷了，別往心裏去。”
    賣完乖的趙爾忱又躺下了，一邊啃果子，問宋時沂：“時沂叔，你說我明年去哪些地方比較好？”
    “當年我遊學時寫的遊記不是被你拿了去？你當年說要隨著我的足跡走一遍的，你回去再看看遊記就曉得了。”
    “哦——”趙爾忱拖長了音調，差點忘了這茬，既然有旅行攻略了，趙爾忱就將此事拋之腦後，繼續看起了話本。
    宋時沂坐在這頭處理著公務，趙爾忱躺在那頭看話本，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侍從進來，“四公子，英公子院裏鬧起來了。”
    不等宋時沂問話，趙爾忱放下話本，問道：“怎麽了這是？”
    侍從：“潘公子送了兩個女子來，說是前些日子和英公子說好的，送給英公子做妾。那會兒英公子不在家，來人又有信物為證，管事以為確有此事，便接了進去。剛剛英公子和英夫人回來，見到那兩個女子後就鬧了起來。”
    趙爾忱急忙問道：“那言英他到底有沒有和姓潘的說好？”
    侍從皺眉，“還不清楚，似乎英公子喝多了，不記得了。”
    宋時沂抬手示意侍從別說了，看向趙爾忱，溫聲道：“你實在憂心便去看看，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到底是言英的長輩，不好幹涉他房裏的事。”
    趙爾忱點頭，侍從將她的大氅取來，宋時沂給她披上，一邊係帶子一邊叮囑道：“這是言英他們夫妻倆的事，你勸一勸也就罷了，千萬別插手，外人插手隻會弄巧成拙。”
    趙爾忱點點頭，穿戴妥當後，便跟著侍從去了宋言英的院子。
    窗外的雨絲夾雜著雪粒打在碧紗櫥上，淅淅瀝瀝的聲響使得孔嘉心跳更慌亂了，剛剛和宋言英大吵一番後她就暈了過去，醒來時便在床上了，讓侍從將宋言英趕出去後，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無聲的落淚。
    枕巾已被淚水浸得半透，那上麵繡著的並蒂蓮，是成婚時她親手挑的線，如今看著倒像是無聲的嘲諷。
    “夫人，你都哭好久了，仔細傷了身子。”貼身侍女端著溫好的參茶進來。
    另一個侍女進來見她這模樣，硬著頭皮上前，“夫人，大夫說夫人有喜了，快兩個月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該高興才是。”
    孔嘉的肩膀一僵，淚水霎時停了，她緩緩轉過頭：“你說什麽？有孕了？”
    “是啊。”侍女見她有反應，連忙把參茶遞過去，語氣裏滿是歡喜，“大夫說脈象穩得很，夫人這幾日嗜睡、犯惡心，都是有了孩兒的緣故。公子要是知道了，不定多開心呢。”
    開心？孔嘉接過茶盞，觸到溫熱的瓷壁，心裏卻涼得像浸了冰水。
    她是開心的，剛剛那一瞬間，腹中孕育的小生命讓她忘了院裏那兩個陌生女子的存在，忘了言英那被人拿去當信物的玉佩。
    可轉念一想，有了身孕，她便成了該顧全大局的正室，往後再想攔著宋言英納妾，連最直白的不願都沒了立場。
    父親房裏的柳姨娘、張姨娘，公爹房裏的李姨娘、湯姨娘，那些女子的身影在她腦海裏晃過。
    從前孔嘉總覺得自己和宋言英不一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在桃花樹下一起埋過定情信物，他們是水到渠成的兩情相悅，並非按部就班的政治聯姻。
    可成婚一年多，現實就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宋家沒有家規寫著“不許納妾”，宋言英是宋家長子長孫，是溫國公府的繼承人，遲早要麵對這些。
    她早該想到的，卻偏偏沉浸在新婚的甜蜜裏，忘了人心會變，還有世俗難違。
    “夫人，怎麽又哭了？”侍女慌了神，伸手取來帕子想擦她的眼淚，卻被孔嘉推開。
    房門外傳來宋言英的腳步聲，他壓低聲音問道：“裏麵怎麽樣了？嘉嘉肯喝藥嗎？”
    侍女剛要回話，就聽見外麵大夫的聲音響起：“宋公子，夫人這胎氣尚穩，隻是情緒波動太大，你可得多勸著些，萬不能再讓她動氣了。”
    “有孕了？”宋言英的聲音陡然拔高，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
    緊接著，房門被輕輕敲了敲，宋言英討好的問道：“嘉嘉，大夫聽說你有身孕了？你別氣了，那兩個女子是潘晃搞的鬼。真是見了鬼了，我都沒和他說過幾回話，他還給我塞女人，我真不知道他顱內有疾啊。我這就派人把她們送走，你開門好不好？”
    孔嘉躺在床上，聽著他熟悉的聲音，心裏的委屈像潮水般湧上來，卻死死咬著唇，不肯應聲。
    她知道宋言英不會騙她，可那兩個女子的出現像一根刺紮破了她以為固若金湯的婚姻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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