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每一步踩下，地上的匯聚的積血，便會炸裂揚起，粘稠的血液，散發著濃鬱無比的血腥。
    粗重的喘息聲，不斷在堆徹滿屍體的鬼神窟通道中回蕩。
    老馬滿身的鎧甲都在滲透著血液，他拄著那柄卷刃的大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痛。
    他的皮膚之上，一個個死氣沉沉的鬼神斑，像是地獄中盛放的劇毒曼陀羅般，不斷點綴於他蒼老的軀體，吞噬他的生機。
    或許是因為鬼神窟內散發出的鬼神靈奴的威壓與氣息，鬼神通道之內，倒是沒有多少鬼神奴再重新擠進來，反而都順著鬼神奴潮，朝著雲霄城的方向而去。
    所以，老馬倒也輕鬆許多，不用再揮刀砍殺，一路殺到鬼神窟內。
    “我得……將那孩子帶回去。”
    老馬拄著刀，口鼻溢出鮮血，哪怕是煉氣化精的武夫，體能也在這一刻，近乎要耗盡。
    他從鬼神窟中一路砍殺而出，本就疲憊不堪。
    但是，一股意誌支持著他，他要殺回去，不僅僅是為了那個孩子，還是為了複仇。
    一刀劈出，將路給完全堵死的鬼神奴屍體劈開，無數的血液噴灑在他的臉上。
    老馬停下刀，氣喘不休，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以刀為拐，一路踉踉蹌蹌，跋涉著走向鬼神窟的深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走出了通道，眼前一片空曠。
    他佇立在通道口，望向了整個鬼神窟深處，那尊巨大無比的源生鬼神雕像，已經映入眼簾，出現在他的瞳孔中。
    “到了……”
    老馬一顆心陡然繃緊，空氣中彌漫而出的鬼神奴的威壓，更是讓他心髒仿佛被無形的大手給攥住似的。
    感受著這份彌散不休的紋台威壓，老馬也是不禁有幾分悲愴。
    心中對李浪能否活下來，不再抱以希望。
    呼呼呼——
    整個鬼神窟的深處廣場一片昏暗，沒有什麽戰鬥的動靜，幽綠色的光芒映照，老馬拄著刀，目光不住的掃視。
    最後，匯聚在了廣場中央的一道身影身上。
    鬼神靈奴！
    是那頭鬼神靈奴！
    不過，那鬼神靈奴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化作一尊雕塑般。
    這是在……養傷？
    老馬心頭瞬間浮現出了這個想法。
    下一刻，滿腔的憤怒與仇恨，俱是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他目光赤紅，當年背著妻子、兒子、兒媳、孫子一家人屍骨，萬念俱灰走出鬼神窟洞時候的絕望情緒，如無法遏製的決堤浪潮般，湧上心頭。
    他忽然感覺身體中充滿了力量，好似回光返照般不斷的湧出力量。
    咚咚咚——
    他雙手攥握大砍刀，身軀前傾。
    他開始邁步，開始衝鋒！
    蹬！蹬！蹬！
    他的聲音沙啞，乃至破了音色，雙腿連續蹬在滿是血水的地麵，朝著那尊鬼神靈奴不斷的靠近，衝鋒！
    “殺——！！！”
    老馬脖子上青筋彈起，顯得滿身的鬼神斑愈發的妖豔。
    “啊——！！！”
    噗！
    他終於頂著紋台威壓，悍不畏死，衝鋒到了鬼神靈奴的身後。
    像是劈開浪潮般，砍下手中的長刀，砍在了那鬼神靈奴的肩膀上。
    鬼神靈奴毫無動作。
    老馬一頓，拔出了砍刀，捅入到了鬼神靈奴的軀體之內。
    一刀，拔出。
    複又一刀！
    鮮血不斷的揚灑在他的臉上。
    那鬼神靈奴始終未曾反擊，搖晃著倒在了地上，老馬揮舞的刀，陡然頓住。
    原來，這頭鬼神靈奴……
    早已死去。
    老馬聲音沙啞的餘音在拉扯著，瞪眼赤紅著臉，怒盯著那死去的鬼神靈奴。
    慢慢的，他冷靜了下來，這頭鬼神靈奴死掉了……
    誰殺的？
    那孤身引走這頭鬼神靈奴的少年呢？
    老馬緩緩抬起頭，忽而看到了那源生鬼神雕像下，一道身影佇立在那兒。
    看到這道身影，老馬沾染滿血液的麵龐上，忽而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孩子，你沒事啊……真好。”
    李浪有些複雜的看著殺回鬼神窟內的老馬。
    要知道，在明知道鬼神窟內存在一頭成年鬼神靈奴的情況下，還敢殺回鬼神窟內，得有多大的勇氣啊。
    老馬不去想李浪為何活著，也不在意李浪一介少年，為何能殺死鬼神靈奴。
    他身軀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拄著刀，低聲沙啞的笑了起來。
    “大仇得報。”
    “好歹，老子也砍了這害了我一家子的罪魁禍首幾刀，滿足了。”
    老馬身上的鬼神斑點點擴散。
    眼眸中的光，也在不斷的潰散。
    “謝了，孩子。”
    老馬揚起頭，看向了李浪。
    “我要死了，鬼神紋失控，我可能會化作鬼神奴，不過孩子……你放心。”
    老馬聲音輕柔。
    下一刻，在李浪眼眸微微一縮間，老馬掄起了卷刃的大砍刀，往自己脖子上掃過。
    “別……”
    李浪身軀從陰影中衝出，雲蟬飛翼拍打，瞬息出現在了老馬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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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來不及了。
    一顆頭顱落地。
    死，也不願化作鬼神奴！
    咚的一聲悶響。
    頭顱滾落，臉上掛著一抹滿足與釋然，滾到了鬼神靈奴的屍體旁。
    雲霄城守軍老馬，戰死。
    時年，六十一。
    ……
    ……
    哢擦哢擦——
    穹天萬丈，黑雲堆徹，遮蔽了天空，無數的交織雷霆，好似蛟蟒般，在雲後纏繞咆哮。
    一場驚雷春雨，潑灑降落人間。
    衝刷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道。
    雲霄城。
    高聳的城門緊閉。
    豆大的雨珠，傾斜著掉落，拍打在城牆之上，滿是爪痕、箭孔的磚石上，崩碎炸裂成水粉，揚起一層迷蒙的霧氣。
    噗嗤！
    濃鬱的血液潑灑，灑在了磚石之上，混合著雨水，打濕了城牆！
    趙凱攥握著一柄銀色長槍，一席銀色鎧甲鏗鏘作響，雙眸冰冷無比，身上的氣血滾滾肆虐。
    一槍好似如怒龍般遞出，將一頭躍然上了城頭的鬼神獸奴給生生鑿穿。
    繼而長槍一抖，將這頭鬼神奴軀體給震的破裂撕開，將其屍體甩下城樓。
    周圍城牆之上，一位位守城的士兵、武師們，揮舞著鋒銳的利刃，砍殺著欲要衝上城頭的鬼神奴。
    狼煙在他們身後點燃，筆挺的黑煙，湧上了雲霄。
    哪怕磅礴春雨，都無法壓下四起的狼煙！
    “殺！”
    趙凱雙眸極其冷酷，他在城牆上飛速的奔走。
    手中的長槍，像是索命的毒蛇，飛速的貫穿一頭又一頭鬼神奴的軀體。
    “老大……太多了，太多了啊！”
    趙凱的一位麾下將士，砍的滿身是血，手中的刀，早已卷刃。
    一個個俱是喘著粗氣。
    “我們守不住，守不住了啊！老大！”
    趙凱在城牆上，化作一道銀光，身為熬煉成了心肝脾肺，四髒精氣的強大武師。
    趙凱的武功極其強大，雖然覺醒的鬼神紋很一般，鬼神之力並不強大，但單靠武功，生生殺停了這些攻城的鬼神奴。
    “守不住也得守！”
    “給城內爭取時間，城主府那邊正在聚集百姓，一起撤離！”
    “我們多爭取一刻鍾的時間，就能讓身後的萬家燈火，多些活命的機會！”
    趙凱嘶吼，聲音都喊到沙啞了。
    雨水拍打在臉上，無比的冰冷，可是卻無法澆灌掉他體內的怒火。
    經曆一場場的試探，今日的鬼神奴潮正式爆發。
    那之前的試探算什麽？
    算是一種折磨他們守城將士意誌的手段！
    像是鈍刀子割肉，慢慢的割開傷口給他們放血，消磨他們的意誌。
    而當真正的鬼神奴潮爆發，他們這些守軍隻會覺得他們已經努力了很久，放棄也沒有什麽丟人的。
    可一旦放棄，雲霄城中必然血流成河！
    吼——！
    一頭宛若人熊形態的鬼神奴，從高高的城牆下躍然而起，衝上城頭，鋒銳的爪子狠狠的拍在一位守城將士的脖頸上，拍斷了其脖頸骨。
    趙凱手中的紅纓銀槍爆射而出，鑿穿這頭人熊鬼神奴的頭顱，將其拍下城樓。
    腦袋女牆殺夠望出去，便看到了底下黑壓壓的鬼神奴潮，以及那彼此壓著彼此，仿佛搭建起肉梯的鬼神奴潮！
    回蕩的笛音在不斷的幽幽響徹。
    趙凱紅著眼望出去，找尋那笛音的位置，每一道笛音傳來的位置，都意味著有人在暗中潛藏。
    這笛音，乃是人為掀起鬼神奴潮的關鍵！
    “媽的，一群渣滓！”
    趙凱怒罵了一句。
    “聖童教！”
    他從牙縫中，幾乎怒吼出了罪魁禍首。
    他猜到了。
    但是，又能如何？
    周圍，慘嚎的聲音不斷響徹，鮮血飄灑，血腥的味道蔓延不休。
    城牆之上，一位位守城將士丟掉了性命，被瘋狂撲上來的鬼神奴給殺死。
    熟悉的麵孔，一張張的倒下。
    趙凱的心在悲愴，他正了正自己頭上的頭盔。
    單手攥握紅纓銀槍，直麵那破開的口子，不斷攀爬上城頭的鬼神奴們。
    當守城的人，隻剩下他一個。
    他也絕不能後撤一步。
    這是他身為雲霄城守城趙統領，唯一的職責。
    生而為將。
    九死而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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