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蹲在石窪邊緣，指尖還撚著那撮灰土。粉末微濕，帶著一絲腐腥氣，像雨後墳地翻出的陳泥。他指腹搓了搓，灰粒黏在皮膚上不易散開——這確實是煉屍堂用的東西，專克追蹤靈犬與嗅風獸。他記得藏書閣裏有段記載：凡用此灰者，必欲掩活人氣息，行事見不得光。
    眉心一熱，殘月印記輕輕震顫，不吞噬，也不釋放，隻是像警鍾輕敲。他知道，有危險正在靠近。
    他緩緩起身，將《九霄霸體訣》貼身收好，腳尖點地，身形如狸貓般貼著岩壁滑行。十丈外灌木晃動，枝葉間露出半截獸皮披肩，褐黃斑駁，是黑風寨慣用的獵物皮。再往前幾步，一人背對他蹲在地上，手裏拎著個破舊藥簍，簍口還掛著半截麻繩，正是昨夜被劫走的那個。
    另兩人站在左右，腰間砍刀未出鞘，但手一直按在柄上。他們說話聲音壓得低，卻擋不住風送入耳。
    “……巡山弟子換崗比往常快了一輪，怕是有察覺。”
    “無妨，鎮魂灰撒了三裏地，狗鼻子也聞不到咱們。”
    “可這小子怎會獨自來後山？莫不是宗門派來探路的？”
    “不過一個雜役，瘦得跟竹竿似的，能懂什麽？若真知道什麽，此刻也該跑了，哪還敢追過來查腳印。”
    林戰伏在樹後，呼吸放至最緩。三人皆未發現他已逼近。他目光掃過地形：左側岩壁陡立，寸草不生；右側荊棘密布，鉤刺交錯；前方三人呈扇形散開，正好封住通往外門的小徑。退路斷了。
    他雙臂微曲，氣血悄然湧向四肢。肌肉繃緊，關節發出極輕微的哢響。隻要找準空隙，便拚速度衝出去。哪怕受些傷，隻要逃回演武場範圍，便有機會呼救。
    就在此時，為首那人忽然抬頭，目光直射林戰藏身處。
    “誰？！”
    話音未落，三人同時轉身，刀已出鞘半寸。
    林戰不再隱蔽，猛地蹬地躍出，身形斜衝右側荊棘叢。那裏空檔最大，雖難通行，但總比正麵硬闖強。
    “想跑？”那提藥簍的漢子獰笑一聲，縱身橫切，一刀劈向林戰後頸。
    刀風割麵，林戰側頭避讓，刀刃擦著肩頭掠過，粗布衣衫裂開一道口子。他借勢翻滾，掌心拍地，彈身而起，正要再衝，肋下一痛——另一人早已繞至側翼，抬腿猛踹！
    力道凶狠，正中腰側。林戰整個人騰空摔出，後背撞上一棵老鬆， bark 剝落，塵土飛揚。他喉頭一甜，一口血忍住沒吐，隻從嘴角溢出一線暗紅。
    “嗬，還挺能扛。”那踹人的壯漢走上前，靴底踩住林戰手腕，“小小年紀，不在藥庫搬貨，跑後山查什麽？”
    林戰不答，右手五指摳進泥土，不動聲色地往身側挪了寸許。
    三人圍攏上來，刀尖齊指他的咽喉、胸口、小腹。
    “說！誰讓你來的？還有誰知道我們進山？”為首者抽出短匕，寒光抵住林戰頸側，緩緩下壓。皮膚綻開細痕，血珠滲出。
    林戰喘息粗重，肩膀微顫，像是嚇破了膽。“我……我隻是撿柴迷路……不小心看見腳印……沒、沒別的意思……”
    “迷路？”那人冷笑，“那你為何停下來看土？為何順著痕跡走？你以為我們是瞎子？”
    林戰垂眼，聲音發抖：“真……真是誤打誤撞……求你們……放過我……”
    對方稍稍放鬆警惕，俯身逼近：“你說沒人知道，我就信你一回。”
    就在這一瞬，林戰右手猛然揚起！
    一把混著鎮魂灰的濕土迎麵撲去，正中最近那漢子雙眼。那人慘叫後退，雙手亂抓，刀當啷落地。
    陣型微亂。
    “找死！”左側持刀者怒吼，揮刀橫斬。
    林戰翻身滾地，避開刀鋒，肩頭仍被劃出一道血口。他順勢抓起掉落的砍刀，尚未握穩，背後風聲驟起——第三人躍起撲擊，膝蓋直撞他後腦。
    林戰低頭縮肩，以肩胛硬接一擊，悶響傳來，骨頭似要裂開。他咬牙撐住，反手將刀柄砸向對方膝窩，聽得一聲悶哼。
    三人已知他非尋常少年，不再輕視，迅速重新合圍。
    “小子有點本事，那就別怪我們下狠手了。”為首者甩掉匕首，抽出腰間長刀，刀身泛著烏光，顯然是淬過毒。
    “一起上，廢他一條腿，帶回去問話。”
    三人再度逼近，步伐沉穩，刀光交錯成網。
    林戰單膝跪地，左手撐地，右手緊握搶來的砍刀，刀刃朝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呼吸深長，胸膛起伏，眼中再無半分怯意。
    遠處忽有一聲鷹唳劃破林梢。
    三人本能抬頭。
    林戰動了。
    他左腳猛蹬地麵，身體如弓彈起，砍刀掄圓，直取左側空檔。那人反應不及，刀鋒掃過其小腿，血花迸濺。
    “啊！”那人踉蹌倒地。
    其餘兩人怒極，雙雙撲來。
    刀光如雪，罩頂而下。
    林戰躍起避讓，刀鋒擦過肩頭，衣袍撕裂，血線浮現。他落地未穩，右腿又被掃中，跪倒在地。
    “這次看你往哪跳！”一人獰笑著舉刀，直劈頭頂。
    林戰側身滾地，刀鋒入土三寸。他趁機抓起地上碎石，朝對方臉上擲去。那人偏頭閃避，動作稍滯。
    林戰借機站起，背靠斷崖，手中砍刀隻剩半截——方才格擋時已被削斷。
    三人喘著粗氣，眼神凶狠，步步緊逼。
    “斷刃也敢反抗？今日不砍斷你四肢，我就不叫黑疤！”
    林戰盯著三人，一字一句：“你們……不該來這兒。”
    “哦？”黑疤咧嘴，“就憑你這殘刀，還能翻天不成？”
    林戰不語，緩緩抬起左手，將斷刀插進泥中。右手則慢慢撫過眉心。
    那裏，一道殘月印記正微微發燙，血絲般的紋路在皮下流轉，無聲無息。
    他閉眼一瞬，再睜時，眸底已有猩紅掠過。
    黑疤舉刀欲劈，忽覺腳下泥土震動。
    林戰右腳猛然踏地，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衝出，直撲最弱一側。
    刀光再起，血霧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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