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站在偏殿門口，風無垢剛走遠。他沒有跟上去，而是轉身走進靜室。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鍾聲還在響，一聲接一聲，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盤坐在地，雙腿交疊，背脊挺直。左手按在丹田位置，右手輕輕覆上眉心。皮膚下的鴻蒙道印微微發燙，像是有東西在裏麵轉動。他閉上眼，呼吸慢慢變深。
    體內的傷還在。不是表麵的傷口，是經脈裏的裂痕。每一次真氣流轉，都能感覺到那股拉扯的痛。他沒急著修複，先讓心跳穩下來，一拍一拍，像打鐵的節奏。
    然後他開始引導鴻蒙道印。印記旋轉，將之前吸收的道痕一點點釋放出來。那些力量像細流，順著經脈遊走，衝刷著破損的地方。血肉在重組，骨頭在加固，五髒六腑也跟著震動。
    這個過程很慢。他不能快。太快會撕裂還沒愈合的部位。他隻能一點一點來，像縫衣服那樣，把斷裂的線頭重新接上。
    時間過去了一刻鍾。他的臉色從蒼白轉為正常，額角的冷汗幹了。身體的狀態回到了巔峰前的八成。還不夠。他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幽冥界的鬼修不會隻派小角色來。真正的強者一定藏在後麵。
    他需要更強。
    他回憶起在仙界時，那位女武神殘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神者鎮萬劫，魔者破諸障。”
    當時他不懂。現在他明白了。神魔道體不是外來的力量，也不是單純的體質提升。它是意誌的延伸。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他不再壓製體內的黑紅氣息。反而主動放開神魂的屏障，讓那股力量往深處走。剛開始很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骨頭上刻字。黑紅兩色的能量在他體內衝撞，撞得五髒移位，撞得頭腦發暈。
    但他咬牙撐著。牙齒咬出聲音，手指摳進地麵，指甲崩裂也不鬆手。
    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了畫麵。不是現在的靈雲宗，也不是偏殿。是一片廢墟。天空是血紅色的，大地上插滿了斷劍。他看見另一個自己，倒在祭壇前，胸口插著一把金色長矛。周圍站著七個人，全都穿著神族戰甲。他們低頭看著他，其中一個冷笑：“你終究逃不過輪回的命運。”
    那是前世的最後一幕。
    林戰喉嚨裏發出低吼。他不是為了活命才重生的。他是回來報仇的。是為了打破這個被安排好的局。
    他在心裏喊：“我不是傀儡！我是林戰！”
    這一念升起，識海猛地一震。眉心的鴻蒙道印驟然亮起，一道殘月般的光掃過全身。幻象碎了。體內的黑紅氣息也不再亂撞，開始沿著某種規律流動。
    它們找到了歸屬。
    他繼續沉入意識深處。在那裏，神魔道體的虛影懸浮著。原本模糊不清，現在輪廓越來越清晰。它的身體由黑紅交織的光構成，表麵浮現出符文。一邊是古老的神族文字，另一邊是扭曲的魔紋。兩種力量原本對立，此刻卻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結構。
    林戰知道，這是道體雛形蛻變的關鍵時刻。
    他集中全部精神，把意識推進那道虛影之中。一瞬間，無數信息湧入腦海。有劍招的軌跡，有血脈的共鳴，有戰鬥的記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來自更久遠的時代。那些戰敗強者的信念殘息，終於被徹底消化。
    他的身體開始變化。肌肉線條更加分明，骨骼發出輕微的爆鳴聲，像是在重塑。皮膚下隱隱透出微光，一閃即逝。呼吸變得極輕，但每一次都帶動周圍的空氣顫動。
    外麵的鍾聲突然變了。不再是警戒的節奏，而是急促的三連響。這是敵軍已進入邊境的信號。
    林戰沒有睜眼。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但他不能停。差最後一步。
    他把所有意識收回到識海中央，盯著那道道體虛影。然後，他開口，聲音很低，卻帶著不可動搖的力量：
    “合。”
    轟！
    一股衝擊波從他身上炸開。靜室四周的石牆瞬間布滿裂痕，灰塵簌簌落下。桌上的地圖被掀飛，撞到牆上又滑下來。門外守衛聽到動靜，想推門進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根本推不動。
    林戰的身體懸浮起來，離地半尺。黑紅交織的氣息從每一個毛孔溢出，在體外形成環狀氣流，久久不散。他的衣袍無風自動，頭發根根豎立。
    三息之後，他緩緩落地。
    雙眸睜開。
    左眼漆黑如夜，右眼赤紅似火。目光掃過之處，空氣像是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體內每一寸都在回應他的意誌。神魔道體不再是外掛的力量，而是真正成了他的一部分。他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像感覺自己的心跳一樣清晰。
    他走到門前，伸手握住門栓。
    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喊：“先鋒統帥！東側山穀發現大批鬼影，正在逼近山門！”
    林戰沒有立刻回應。他站在門後，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鴻蒙道印安靜地待在眉心，像一輪沉睡的殘月。但它剛才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風吹在他的臉上。遠處天際，那道空間裂痕已經擴大到百丈寬，邊緣不斷扭曲，黑霧滾滾而出。大地在震動，樹木在搖晃。
    他抬頭看天，低聲說：“幽冥界，你們的末日到了。”
    他邁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讓地麵微微下沉。前方就是戰場。敵人正在靠近。他沒有加快速度，也沒有停下。
    他的右手垂在身側，指尖輕輕碰到了劍柄。
    劍還未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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