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戰的左拳還死死攥著，指節發白，指甲縫裏全是黑泥和血塊。右臂高舉，掌心那團血焰跳得越來越急，像是隨時要砸向自己眉心。他的呼吸很輕，幾乎聽不到，可身體卻在不斷抽搐，骨頭發出哢哢的響聲，皮膚下有東西在遊走，像蛇一樣鑽來鑽去。
    他快撐不住了。
    意識像風中的火苗，一明一暗。每一次閃動，都有一部分記憶被撕掉，換上陌生的畫麵——他站在血山上，腳下是無數跪拜的身影；他揮劍斬斷天柱，天地崩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不是林戰的手，是血祖的爪牙。
    “不……”他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沙啞得不像人聲。
    就在血焰即將壓下的瞬間，頭頂的天空猛地炸開一道裂縫。沒有雷聲，也沒有光芒，隻有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速度快得連影子都沒留下。
    那人落地時單膝點地，長劍插進焦土，一圈白色的光波以她為中心猛然擴散。黑霧像是被火燒到一樣迅速後退，血焰劇烈晃動，差點熄滅。
    慕婉卿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林戰。
    她臉色變了。
    “林戰！”她喊了一聲，聲音有點抖。
    她立刻衝過去，蹲在他身邊，伸手去探他的脈搏。他的皮膚燙得嚇人，血管凸起，像要爆開。她不敢亂碰，怕刺激到體內的魔血。
    她迅速站起，雙手快速結印，嘴裏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語。每一個音節落下，空氣都在震動。她腳下的地麵開始浮現複雜的紋路，一圈圈向外延伸，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
    淨世封魔陣。
    陣成的那一刻，林戰身上的血焰猛地一縮，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製住了。他右臂還在抬著，但動作僵住，再也落不下來。
    慕婉卿咬破指尖，將血抹在劍身上，然後把劍橫放在林戰麵前。劍身嗡鳴，泛起一層白光，像是一道屏障，擋住了血焰的侵蝕。
    她轉過身，背對著林戰坐下，把手掌貼在他的後背上。
    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她的掌心流入林戰體內。這股力量很慢，很穩，專門繞開那些暴動的經脈，一點點往識海深處滲透。
    林戰的身體猛地一顫，嘴角流出一絲血。
    慕婉卿沒停。她知道現在不能停。隻要她一收手，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她一邊輸送靈力，一邊開口說話，聲音很輕，但很清楚：“你還記得嗎？我們在仙界浮石上追殺那個妖王，你一腳把他踹下去，說‘老子生死看淡’。”
    林戰的眼皮動了一下。
    “你說過，你不做誰的容器，你是林戰。”她繼續說，“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林戰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像是想回應。
    慕婉卿握住了他那隻緊攥的左手。他的手很冷，還在微微發抖。
    “是我。”她說，“我是慕婉卿。我來了。”
    林戰的嘴唇動了動，終於擠出兩個字：“……婉卿？”
    聽到這兩個字，慕婉卿眼眶一下子紅了。但她沒哭，隻是用力點了點頭：“我在。這次換我守你。”
    她把另一隻手也放上去，雙掌貼著他背部脊柱，加大了靈力輸出。她的臉色開始發白，額頭冒出冷汗，顯然消耗極大。
    可她沒鬆手。
    林戰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臉上的扭曲表情也逐漸緩和。那團血焰不再跳動，而是縮成拳頭大小，懸浮在掌心上方，像是被什麽力量禁錮住了。
    慕婉卿低聲說：“撐住，別睡。你還不能睡。”
    林戰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眼神渾濁，但有了焦點。他看到的是慕婉卿的背影，白衣染了灰，發絲散亂，可那背影很穩，像一座山。
    “你怎麽……來的？”他聲音很弱。
    “我感應到了。”她說，“你攥拳的時候，我感覺到了。那一瞬間，像是有人在叫我。”
    林戰沒再說話，隻是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回握住了她的手。
    慕婉卿嘴角露出一點笑：“別怕。有我在。”
    她繼續運轉靈力，同時警惕地看著四周。這片廢墟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對勁。她能感覺到遠處有氣息在靠近，很微弱，但確實存在。
    她沒動，也沒出聲。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林戰穩定下來。其他事，等他醒了再說。
    林戰的意識一點點回來。他記起了自己是誰，記起了從凡界一路打上來的一刀一劍。他不是血祖，不是魔神，他是林戰。是他一個人走到今天的。
    他慢慢抬起眼皮，看到慕婉卿的側臉。她閉著眼，正在全力支撐陣法，臉上全是疲憊。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說。
    慕婉卿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別說這個。你現在怎麽樣？”
    “好多了。”他試著動了動手臂，右臂還能抬，但很沉，“血焰被壓住了，暫時不會反噬。”
    慕婉卿點頭：“先別動。我還不能收手。”
    林戰靠在她肩上，半跪在地上。他的身體還在疼，但意識清楚了。他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他現在已經不是他自己了。
    “你怎麽敢一個人來魔域？”他問。
    “我不來，誰來？”她說，“你說過，我們是並肩的人。”
    林戰沒說話，隻是握緊了她的手。
    兩人就這樣坐著，一個輸靈，一個恢複。周圍的黑霧被陣法逼退，祭壇廢墟難得有了片刻安寧。
    可就在這時，林戰突然皺眉。
    “有人。”他說。
    慕婉卿立刻警覺，睜眼看向遠方。
    黑暗中，一道極淡的氣息掠過地麵，像是風吹過草尖，不留痕跡。但他們都感覺到了。
    來人很強，而且有意隱藏。
    慕婉卿沒動，手依舊貼在林戰背上。她低聲說：“你能站起來嗎？”
    林戰試了試，撐著地麵慢慢起身。他的腿還在抖，但能站住。
    “可以。”他說，“不用管我，注意那邊。”
    慕婉卿點頭，目光死死盯著黑暗邊緣。
    風忽然停了。
    遠處的地麵上，一塊碎石無故移動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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