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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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嶽感覺自己這兩天過得糟透了。
    自從被扔進這該死的哀嚎礦洞,他的世界就隻剩下了兩件事,揮動礦鎬,以及忍受無休止的監視。
    礦洞裏陰暗潮濕,他如今卻像個凡人苦力一樣,一刻不停地重複著挖掘的動作。
    雖然身體上不會感覺到疲憊,但精神上真正讓他瀕臨崩潰的,是那種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注視。
    監視他們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些慘白的紙人。
    這些紙人都以劍宗弟子自居。
    它們悄無聲息地分布在礦洞的各個角落,無論你在做什麽,隻要一抬頭,總能看到一雙潦草塗鴉成的眼睛在黑暗中靜靜地盯著你。
    就在剛才,他正在賣力地挖掘一塊堅硬的礦石,汗水順著額角流下,浸濕了眼角。
    他煩躁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臉,眼角餘光不經意地一瞥,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個紙人,不知何時已經飄到了他身後不足三尺的地方,就那麽靜靜地立著。
    它的臉正對著他的後腦勺,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頭骨,窺探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想法。
    刑嶽打了個寒顫,握著礦鎬的手都有些發軟。
    更離譜的是上廁所的時候。
    礦洞內有一個簡陋的挖出來的茅坑,是他們這些囚犯唯一的私人空間。
    可就在他蹲下解決內急,精神最放鬆的時刻,一股寒意突然從背後升起。
    他心裏一毛,猛地回過頭,昏暗的角落裏,一個紙人正歪著頭,用那雙永恒不變的死魚眼看著他。
    “警告你,別想偷懶啊,師兄吩咐過讓我們看好你的。”
    刑嶽嚇得一哆嗦,手上的感覺一熱。
    他感覺自己要是在那茅坑裏多待上一分鍾,這該死的紙人恐怕就要直接動手把他拖出去了。
    這哪裏是囚犯,這分明是圈養的牲口!
    在這種日複一日的折磨下,他身上的傷勢倒是因為采礦好得差不多了,但被白玉吸走的修為卻暫時回不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境界已經從三階心魘期,跌落到了二階纏骨境。
    但他沒有放棄,他一直在等,等一個逃跑的機會。
    今晚,機會終於來了。
    深夜時分,當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時,礦洞外突然變得騷動起來。
    一團團幽綠色的鬼火飄了進來,照亮了整個礦道。
    緊接著,一些穿著統一製服的村民走了進來,指揮他們這些囚犯將一車車剛挖出來的礦石,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材料搬運出去。
    城裏似乎又有什麽大動作。
    為了在管事麵前爭個表現,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衝上去幫忙,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刑嶽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就是現在!
    他混在扛著材料的人群中,低著頭,盡量讓自己顯得和那些諂媚的囚犯一樣積極。
    他跟隨著人流,衝同僚使了個眼色,第一次走出了這個讓他窒息的礦洞。
    外界清冷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
    他看到,很遙遠的地方正散發著瑩白的光輝,那似乎是枉死城的核心區域,上次還在那看到傳說中的龍鯉。
    嗬,多可笑啊。
    傳說的祥瑞降臨在邪祟之地。
    但他無心再想太多,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黑暗,那裏是城牆的邊緣,是通往自由的希望。
    他將肩上的材料往旁邊一個囚犯身上一推,趁著所有人都在忙亂,一頭紮進了旁邊的陰影裏,準備開溜。
    然而,他終究是高估了現場的混亂程度。
    “站住!那個穿黑衣服的,給老子站住!”一聲尖利的的叫喊響起。
    刑嶽心裏一沉,回頭望去,隻見一個胖管事正指著他的方向,唾沫橫飛地大喊。
    那是蘇知遠的舊部張富貴。
    被發現了!
    刑嶽心裏一急,再也顧不上辨認方向,拔腿就跑。
    他身上所有的法器符籙都已被收繳,天又太黑,隻能像個沒頭蒼蠅般在陌生的城裏亂竄。
    “有人逃獄啊!”
    張富貴那一聲大喊,整個工地瞬間炸了鍋。
    那些剛剛還在爭相表現的紙人和蘇知遠舊部,此刻更是找到了新的立功機會。
    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大聲嚷嚷著,跑去找枉死城裏能管事的人打小報告。
    “神尊大人的犯人跑了!”
    “快去通知紅玲大人!”
    “往那邊跑了,快追啊!”
    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嘈雜聲,刑嶽心急如焚。
    他慌不擇路,一頭衝進了一片彌漫著奇特清香的田地裏。
    腳下傳來“哢嚓”一聲輕響,他好像踩斷了什麽東西。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圍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
    “嘶嘶——!”
    幾條黑蛇從田埂間、作物下閃電般地躥了出來,一個個昂著頭,衝著他憤怒地吞吐著蛇信。
    它們發出此起彼伏,飽含怒意的聲音。
    “誰啊!踩到我弟兄了!”
    “弄死他!兄弟們,保護靈田,保護好靈田啊!”
    “他的腳好臭!呸呸呸!”
    “別動手,老大說了,不能隨便傷人!快,小三,你去叫大姐頭過來!”
    一條看起來最機靈的小黑蛇嗖地一下,化作一道黑線,消失在了田埂的盡頭。
    刑嶽沒想到種地的蛇妖還能這麽盡忠職守。
    他想跑,但那些小黑蛇已經纏了上來,它們沒有咬他,卻用柔韌的身軀死死地纏住他的小腿,讓他寸步難行。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怒罵。
    “哪個殺千刀的王八羔子!敢動老娘的寶貝疙瘩!老娘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睡衣,頭發有些淩亂,卻身形矯健的農婦就風風火火地衝了過來。
    正是被小蛇從睡夢中叫醒的張翠姑。
    張翠姑一眼就看到了被小蛇纏住的刑嶽,以及他腳下已經被踩斷,還流淌著瑩瑩汁液的靈植,頓時火冒三丈。
    “人渣啊!大人的靈田你也敢踩?
    “看著人模狗樣的,怎麽專幹這偷雞摸狗的缺德事!知不知道這靈田是神尊大人賜下的寶貝。”
    刑嶽又驚又怒。
    他認得這個女人,正是前幾日被押送時瞧見的,在田裏勞作的農婦。
    刑嶽雖然認定對方是被邪祟蠱惑的傀儡,但也並不想傷人性命,他的目的隻是逃。
    他冷喝一聲,掙脫不開腿上的束縛,便運起體內僅存的靈力,一掌拍向張翠姑的胸口,“給我滾開!”
    他沒想下死手,隻用了三分力,打算將這個被蒙蔽的凡人擊暈即可。
    然而,麵對他這誌在必得的一掌,張翠姑連躲都懶得躲,隻是柳眉倒豎,同樣一拳迎了上來。
    她的拳頭上,包裹著一層翠綠色的靈光。
    “砰!”
    拳掌相交,發出一聲悶響。
    刑嶽隻感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從對方的拳頭上傳來,他那三分力的一掌,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被擊潰。
    緊接著,一股霸道無匹的勁力衝入他的經脈,震得他氣血翻湧。
    “噗——!”
    他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張口就噴出一大口鮮血。
    刑嶽躺在地上,腦袋裏一片空白,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被一個種田的農婦,一拳打倒在地?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那一拳中蘊含的靈力波動,赫然是二階巔峰!
    距離三階心魘期也隻差臨門一腳!
    一個種田的農婦,居然有二階巔峰的修為?!
    這合理嗎?!
    這他媽的合理嗎?!
    張翠姑一拳得手,還不解氣,叉著腰繼續罵罵咧咧:“就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敢在枉死城撒野?
    “來人啊!不是,來蛇啊!把這小賊給老娘捆結實了,交給大人處置。”
    她因為神明的恩賜獲得了力量,為神明勞作實現了價值,整個人早就脫胎換骨。
    “好嘞,大姐頭!”
    “保證完成任務,大姐頭!”
    小黑蛇得了命令,興奮地嘶嘶叫著,三下五除二就將失魂落魄的刑嶽捆成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粽子。
    此時,聽到動靜的村民,都紛紛圍了過來,對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刑嶽指指點點。
    刑嶽躺在冰冷的泥地裏,感受著身上越纏越緊的束縛,和周圍那些或憐憫、或嘲笑、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刑嶽,二十年玄水衛隊長,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