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果然,神也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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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醜婆試圖欠身行禮,卻因虛弱而無法做到,略帶歉意道:“隻是老身抱恙在身,不便給恩公行全禮,還望恩公見諒。”
    劍懷霜不再多言,點了點頭。
    他抬起手,紙頁化成觸手,刺入醜婆頭頂。
    待醜婆的身軀被吸食殆盡,觸手落地,分化出一張扁平的白紙,自動折疊。
    化成紙人的醜婆安靜地站在了床邊。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由紙張構成的手,感覺身體並無不適。
    “娘!”殍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觸碰醜婆紙做的臂膀。
    醜婆反手握住殍的手,拉著她,轉向劍懷霜,鄭重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老身多謝恩公再造之恩。”
    殍見狀,也立刻有樣學樣,頭與地麵接觸地邦邦響。
    劍懷霜更加無措,他想伸手去扶,醜婆卻很執拗:“恩公擔得起此禮。”
    劍懷霜隻得將略帶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江子昂。
    江子昂會意,幹咳一聲,上前一步,岔開話題道。
    “劍道友,殍姑娘,如今枯石縣及周邊區域銅毒尚未完全清除,土地汙染尤甚。
    “目前看來,唯有殍姑娘有能力大規模吞噬此毒,不知……”
    殍聞言,立刻緊緊抱住了醜婆的紙手臂,將臉埋在上麵,悶聲悶氣地不願鬆開。
    她才剛回家,才剛和娘團聚,不想這麽快又分離。
    醜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傻囡,忘了娘是怎麽教你的了嗎?”
    殍悶悶地回答:“做個……好人。”
    “是啊,”醜婆嘴角微微彎起,“娘是不是告訴過你,做個好人,雖然未必會得到你幫助過的人的直接報答,但就像我們往池塘裏扔一枚石子。”
    她用紙手比劃著,耐心解釋:“石子落水,蕩起的波紋,可能影響不到我們自己,但它總會一圈圈擴散開,影響到水下的魚,岸邊的草,甚至是遠處另一片水麵。
    “也總會有人,看到這漣漪,或者因為被漣漪幫助過,也願意去扔出自己手中的石子。
    “波紋越來越多,交織在一起,終有一天。”醜婆的聲音很柔和,“總會有一道波紋,不知經過多少曲折,最終會回到我們身邊。
    “或許並非來源於你所助之人,但一定,來源於某個曾被幫助的人。
    “就像娘一樣,我們不就得到恩公的幫助了嗎。”
    殍聽得似懂非懂。
    醜婆見狀,難得開了個玩笑,表演了一個後空翻。
    “你看,”醜婆站穩,“娘現在身體好得很,不用擔心,和你的朋友們去吧。”
    殍看著活力滿滿的娘親,又看了看劍懷霜和江子昂,糾結片刻,終於緩緩鬆開了手,點了點頭。
    劍懷霜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立刻抓住機會,向醜婆和江子昂微一頷首,算是告別。
    隨即沿著去路,朝著石坎村的方向疾馳而去,生怕再被什麽情感場麵絆住腳步。
    當劍懷霜風塵仆仆地回到枉死城,將拜帖呈上時,陳舟正端坐於白骨祭壇之上,陷入沉思。
    他已經將舉行一場盛大慶典的事情交代了下去,定名為神恩日。
    消息一經傳出,整個枉死城都陷入了一種節日前夕般的歡騰之中。
    對於這些曆經磨難,終於在神明羽翼下獲得安息的城民而言,這無疑是值得翹首以盼的大日子。
    人人宛如過年一樣,魯承更是拍著胸脯保證,祭典當日,小老兒他保證把城內布置得妥妥當當的。
    陳舟快速瀏覽了拜帖的內容,無非是些感激涕零,仰慕神威,祈求覲見之類的套話。
    他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屍魂宗的請求。
    這些人已經和劍懷霜綁牢了,反正也算他的人。
    一般大城都有仙門坐鎮,想個辦法把屍魂宗撬過來也不錯。
    屍魂宗不像劍宗那般根基淺薄,而今傳承仍在,武技法訣等都在,授課長老及弟子配置齊全。
    也正好讓枉死城的城民們跟著練練,不然砍樹挖礦,砍出一身修為,沒有對應功法修行也不是個事。
    城內有仙門入住,應該也能提振聲望,匯聚信仰。
    自上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召喚白骨洪流犁清死人林,讓城民得以親眼目睹神之偉力後,信徒的數量與虔誠度確實迎來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
    但這種事也不能常做。
    陳舟心中很清楚,神明的威能需要適當展現,以鞏固信仰,凝聚人心。
    但過猶不及,若神跡變得司空見慣,失去了神秘感與距離感,敬畏之心便會隨之衰減。
    恩與威,如同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不可。
    神恩日,重點在於施恩。
    這一點陳舟並不擔心,菩提心果可以提純靈根,血肉丸能強健體魄,血引丸提振氣血,這些對於城民而言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完全可以作為對勤奮勞作,貢獻突出者的獎勵發放下去,足以收買人心,鞏固信仰。
    但同時,也必須展示鐵血與威嚴的一麵。
    當初大量收容白玉城難民,確實是發展初期人手不足的無奈之舉。
    如今城池初定,秩序漸穩,並非所有人都感念恩德,安分守己。
    總有些本性頑劣,欺軟怕硬之徒,在吃飽喝足,有了餘力之後,便難掩其惡劣心性。
    偷竊,鬥毆,甚至試圖欺壓良善。
    近日由劍宗弟子紙人們組成的巡查隊,已經緝拿了一批這樣的刺頭,正關押在臨時設立的牢區內,等候發落。
    陳舟覺得,正好可以在神恩日當眾處決,以儆效尤,也讓所有城民都明白,神明的仁慈並非無底線,秩序與律法不容挑釁。
    “果然,神也不好當。”
    陳舟揉了揉眉心,既要展現慈父般的恩澤,也得扮演冷麵判官的角色。
    就在他思量著如何將這場恩威並施的戲碼安排得恰到好處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是人,是一棵樹。
    一棵枝幹虯結,樹冠如雲的大鬆樹。
    這棵鬆樹極其人性化,用它粗壯的根須踮著腳尖,龐大的樹身微微前傾,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鬆樹一步一頓地朝著囚血池的方向挪動。
    它繁茂的鬆針時不時緊張地抖動一下,仿佛在警惕地觀察四周,尤其是祭壇的方向,生怕被陳舟發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