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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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自己是否單身,商昀無語地覷了弟弟一眼。
    突如其來的關心,準沒好事,他懶得理會。
    商昀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電腦,拾起桌上的鋼筆放回筆筒,下逐客令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商韞執著於弄清楚剛才的問題:“有還是沒有,不過一句話的事。怎麽到了你這兒就這麽難?”
    商昀敷衍道:“有。”
    然後下巴朝房門方向一抬,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商韞無視逐客令,幽幽看著大哥:“你要真有,我負責跟爸媽說一聲,改天把嫂子帶回家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
    商昀不懼威脅:“沒問題。等她這段時間忙完,我就帶她回去。”
    “……”商韞反倒沒了招。
    萬一大哥真有個未公開的女伴,他要是擅作主張製造機會讓岑蘇和大哥認識,豈不弄巧成拙。
    最近一兩年,大哥在深圳和港島的時間比在北京長,不排除真交往了女友的可能。
    “哥,咱們兄弟之間就不能坦誠點?”
    商昀好笑:“到底是誰不坦誠?又是誰成天想著給我挖坑?”
    商韞:“……行,是我。我不對。”
    道歉歸道歉,但該怎樣坑還是怎樣坑。
    岑蘇下周就回北京了,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不過現在還不是明牌的時候,他決定先給大哥透個底,讓大哥有點心理準備。
    “哥,你是否單身,擱以前我絕不會多問。”
    商昀沒打斷,等著他的下文。
    “最近可能要替你牽個線,不得不確認好。對方和你比較般配,不然我不會多事。”
    說罷,他話鋒一轉,“其實想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很容易,不過是花點功夫向你身邊的人打聽一下的事。但我又一想,何必,不如大方問你。”
    隻要不是拐彎抹角去試探,大多時候,商昀還是願意跟這個弟弟心平氣和說實話:“你轉告對方,感謝厚愛。我如果想談戀愛早就談了,不至於單身到現在。”
    拒絕過後,他不忘警告弟弟:“以後牽線這種事,你少摻和!沒有下次。”
    隻要是單身就好。
    至於大哥毫不留情的態度,商韞早有預備。
    正因為牽線很難,他才不得已,隻能一點點鋪墊。
    隔周的周一,岑蘇依舊沒有掛上顧主任的專家號。
    今天外婆出院,媽媽驅車載她一塊去醫院接人。
    城區有段道路在施工,導致南北方向的車堵得水泄不通。
    岑縱伊望著紋絲不動的車流,後悔道:“早知繞路走另一邊了。”
    岑蘇說不著急:“外婆上午還有三瓶點滴要打,去早了也要等。”
    “你回北京的機票買了沒?”岑縱伊忽然想起來,偏頭詢問女兒。
    “買了。後天中午十一點半那趟航班。”
    “那我來不及送你。”
    “不用送,我坐機場大巴。”
    冬季是海城旅遊旺季,民宿每天客滿,媽媽忙活客人的早餐都要忙到九、十點鍾。
    之後母女倆沒再閑聊,岑縱伊打開車載音樂,不由跟著哼起來。
    岑蘇靠在椅背裏,望著車外街景,邊聽媽媽哼唱熟悉的曲子。
    她從深圳回來兩天了,媽媽除卻問她下家是否談妥,其餘從未多問。關於父親,媽媽半個字都沒提,似乎壓根沒想起來這個人。
    堵車堵了快一個鍾頭才到醫院,外婆的點滴剛剛打完。
    岑縱伊去辦理出院手續,岑蘇把外婆的東西收拾好先送車裏。
    一切妥當,從住院大樓出來,林阿婆牽著外孫女的手,下台階時習慣性叮囑:“當心腳下。”
    岑蘇笑著應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生病住院的是她。
    老太太要強了一輩子,連生病時能撐則撐,堅決不麻煩別人,哪怕是攙扶一下。
    回去時走了另一條路,大約要多繞三公裏,但再繞路也比堵車快。
    林阿婆看方向不對,疑惑道:“這是要去哪?”
    “回家。”
    “那怎麽走這邊?繞路。”
    岑蘇告訴外婆哪兩條路正在修,被圍擋起來了,堵車嚴重。
    繞的這條路林阿婆再熟悉不過,年輕時不知走過多少回。
    年紀大了,她記不清有沒有跟外孫女說過那些陳年舊事。
    她指指路邊一棟年久有些破舊的大樓:“岑岑,你看,那以前就是岑瑞醫療的辦公樓。現在叫新——”
    話沒說完,汽車駛了過去。
    林阿婆探頭,也沒能瞧全公司的新名字。
    岑蘇接話:“叫新睿醫療。”
    “還是原來那個‘瑞’字嗎?”
    “不是。睿智的睿。”
    林阿婆默默點了下頭,眼神隨之黯淡許多。
    岑瑞醫療是丈夫一手創辦,曾經輝煌一時,如今連一點痕跡都沒了。
    它隨丈夫一起,永遠落了幕。
    岑蘇沒告訴外婆,新睿醫療在海城隻剩一座工廠,寥寥幾條生產線,辦公大樓之所以老舊沒有翻新,是因為總部早就遷到了深圳。
    如今,深圳才是新睿醫療的大本營。
    岑瑞醫療是新睿醫療的前身,不過和她們家再無關係。
    二十六年前,外公去世後公司成了一盤散沙,合夥人無心經營,掏空了公司資產,業務急轉直下,最後資不抵債。
    就在資金鏈斷裂,即將破產時,公司一位供應商趙老爺子決定接下這個爛攤子。條件是外婆和媽媽轉讓所有股份,徹底退出公司。
    債與權,從此兩清。
    當時家裏因投資失敗還背著巨額貸款,外婆和媽媽已焦頭爛額,又加上不懂經營,實在無力挽救公司,於是答應了對方的條件。
    趙老爺子接手公司後,短短三年,公司從資不抵債、員工工資都發不出的困境,居然起死回生,甚至擴大了生產線。
    岑瑞醫療在趙老爺子手中,一度蒸蒸日上,但這樣的光景隻維持了十多年。公司在趙老爺子的子女加入後,因內部爭鬥厲害,業績一年不如一年。
    後來隨著醫療行業競爭的激烈,岑瑞難以支撐下去,隻能尋求外援。
    經人牽線,港島虞家注資入股,成為第一大股東。
    虞家不僅給公司帶來充沛的資金,還有得天獨厚的海外市場和資源。
    虞家入股之後,把公司名字改為新睿。
    而“岑瑞”這個名字,漸漸被人遺忘,也隻有海城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還記得,曾有那麽一家傳奇般的企業,隻是結局令人唏噓。
    如今的新睿醫療背靠港島虞家,與前些年的岑瑞醫療,早不可同日而語。
    虞家雖是控股股東,不過沒有過多介入運營,隻掛了個董事長頭銜,運營權仍在趙老爺子家族團隊手中。
    趙老爺子因身體原因退居幕後,現任執行總裁是趙老爺子的孫子,趙珣。
    “岑岑,你這次回北京是要辦離職?”
    外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岑蘇從窗外收回視線:“對。已經打了辭職報告,回去交接。”
    林阿婆擔心:“你在深圳還沒找好工作,貿然辭職不穩妥吧?”
    駕駛座的岑縱伊插話:“媽,您外孫女哪是沒找好工作,是挖她的公司太多,她愁著該選哪家。”
    林阿婆樂得合不攏嘴:“那當然得選一家工資高,自己也喜歡的。”
    喜歡的是無法選了,她最喜歡津運醫療。
    轉眼便到了她離家回北京那天。
    一早不到六點鍾她便起床,媽媽給她做了三鮮湯麵。
    岑縱伊忙著準備早餐食材,顧不上陪她。
    岑蘇吃過早飯,像往常每一次離家那樣抱了抱媽媽。
    岑縱伊指指椅背上的大衣:“衣服別忘記帶,下飛機冷。”
    岑蘇笑說,差點忘記。
    海城的冬天驕陽似火,而此時的北京,冰天雪地。
    飛機落地北京已近傍晚,因為大雪,岑蘇回到市區出租房中天色已黑。
    房子還有不到兩月到期,她已提前告知房東,到期不再續租。
    岑蘇把行李收拾好,打開一盒從樓下便利店買的酸奶,撒了一些燕麥進去,拌著當晚飯。
    她邊吃邊給上司發郵件,銷假的同時問跟誰交接工作。
    她深知自己的性子,一旦提出離職就絕不可能再回頭。
    以免上司抱有期待後又落空,她索性將話攤開來講。
    【商總,感謝信任和厚愛,我還是決定去深圳。我一個人過去,不帶團隊的任何人。
    沒有津運,就沒有現在的我。
    離開津運一定會成為我職業生涯裏的遺憾,這些天我不是沒糾結過是留是走,但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還是讓我選擇去深圳。
    以後,無論我在哪行哪業,絕不會做出任何有損津運利益的事。】
    此刻,商韞還在公司加班。
    收到岑蘇的郵件,他揉揉眉心,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去意已決,他沒再多勸。至於她是因為什麽不得已,他沒多問。她不願細聊,應該是個人隱私。
    拿起手機,他直接微信回複:【明天你找副總交接。】
    岑蘇:【好的。商總您忙。】
    商韞哪還有心情忙:【交接完工作,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你想跟我哥談場戀愛這事,我盡快安排,別著急。】
    岑蘇:“……”
    【商總,您不用當真的。】
    商韞笑說:【海口我都誇下了,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岑蘇:【讓商昀商大老板談戀愛,難度不是一般大。】
    她雖加了商昀的微信,但沒想太多,隻想著在離開北京前約他吃頓飯。
    商韞:【沒事,你不必有心理負擔,難度再大我也幫你搞定。我們共事這麽多年,怎麽也得好聚好散,不能讓你有遺憾。】
    岑蘇不是矯情的性子,既然上司都這麽說了,她沒再拒絕好意:【那就謝謝商總了。】
    她不免好奇,商韞打算用什麽辦法說服商昀願意跟她戀愛。
    不知為何,感覺很懸。
    然而心底卻又莫名期待。
    接下來的幾天,岑蘇著手交接工作。
    關於她離職原因,公司內部流傳著數個版本。
    有傳新睿醫療天價挖她,她才放棄深耕多年的北京。
    也有傳她因甩了前男友招來橫禍,這回甩人甩到了鋼板上,沒想到對方是京圈江家二公子。
    跟人談了五十多天就把人甩了,據說江明期惱羞成怒,處處給她使絆子,她在北京待不下去,不得已,隻能換地方。
    關於這些傳聞,岑蘇一笑置之。
    要是新睿醫療願意挖她那倒好了,無需天價,隻要給她個機會她就去。
    至於江明期,風流歸風流,風度還是有的,給她使絆子這種事他不屑。
    他就是那個她差點沒甩掉、分手分得很艱難、至今覺得委屈的前任。
    分手時他曾說:“商韞都覺得我們很般配,不該分。”
    若放在今天,商韞肯定會對江明期說:“她都不喜歡你了,強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