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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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艘 “青鸞” 級突擊飛艇如同三隻歸巢的大鳥,平穩降落在西線大營後方的隱蔽起降場。引擎的嗡鳴聲漸漸消散,艙門緩緩打開,一股混雜著血腥、硝煙與汗水的疲憊氣息率先湧出,撲麵而來。
緊隨其後,零二六小隊的成員們魚貫而出 —— 有的相互攙扶著,身上還帶著戰鬥的餘溫;有的背負著重傷員,腳步沉穩卻難掩倦意;何非與安東尼一左一右,嚴密護衛著擔架上的孫子權,他身上的繃帶還在滲著淡紅色的血跡,身旁的溫良恭謙四人雖已虛弱不堪,卻依舊挺直了腰杆,緊緊跟著擔架。
早已接到通訊等候在此的醫療隊,推著擔架床快步上前,熟練地接手傷員,華子仲立刻上前,與醫療隊長低聲交代著孫子權的傷情,語氣急促卻條理清晰。連根搖大將軍派來的副官也快步迎上葉知秋,兩人站在起降場邊緣,低聲進行著交接,副官臉色凝重地匯報著西線最新的戰局動態。
營地裏燈火通明,火把與魔法燈的光芒交織,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士兵們來來往往,有的搬運著彈藥,有的搶修著裝備,有的匆匆奔赴崗位,空氣中充斥著大戰之後的緊張與忙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刻著疲憊,卻又帶著不容鬆懈的警惕。
但這一切,暫時與零二六小隊的大部分成員無關了。
他們被副官引向一片獨立的營區,這裏遠離前線震天的炮火,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沉悶炮響,如同遙遠的雷鳴,提醒著他們並未真正脫離戰場。營區由數個天然岩洞改造而成,依山而建,隱蔽性極佳。洞口設有崗哨,岩壁上刻畫著簡單的防禦符陣,內部雖然簡陋,卻異常幹燥、整潔,甚至罕見地配備了獨立的淋浴設施,金屬管道連接著後方的熱水儲備池,潺潺的水流聲隱約可聞 —— 在物資匱乏、處處都是泥濘與血汙的前線,這簡直是奢侈到極致的享受。
“所有人聽令!” 葉知秋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但指令依舊清晰有力,“立刻清洗休整、處理傷口、補充食物!十二個時辰內,若無緊急軍情,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 眾人齊聲回應,聲音裏滿是如蒙大赦的輕鬆。兩個月的風餐露宿,數不盡的高強度戰鬥,哪怕是五級以上的修士,也早已透支了體力與心神,此刻終於能卸下防備,享受片刻的安寧。
眾人四散開來,各自走向分配的單間。何非推開屬於自己的那扇簡陋石門,洞內空間不大,僅能容納一張石床、一張石桌,牆角堆著幹淨的備用衣物。他反手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抬手褪去身上那件早已破損不堪的玄色飛魚服,隨手丟在角落。衣物落地的瞬間,凝結的血痂與塵土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新舊傷痕 —— 有的是礦場伏擊戰中被聖光灼傷的印記,有的是鐵脊山脈攀爬時被岩石劃傷的口子,還有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是斷魂崖一戰中被超級士兵的破甲刃所傷,雖已結痂,卻依舊能看出當時的凶險。
何非看著鏡中自己略顯消瘦卻依舊挺拔的身影,指尖輕輕撫過一道最長的傷疤,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當時的畫麵:超級士兵的破甲刃直刺而來,是莫明明的陰陽匕首及時格擋,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而她自己的手臂卻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玄色勁裝。
他甩了甩頭,將紛亂的思緒壓下,走到淋浴設施旁,擰開粗糙的金屬閥門。溫熱的水流嘩啦啦地傾瀉而下,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衝刷在布滿汙垢和血漬的身體上。粘膩的血痂被軟化、衝落,塵土順著水流淌向地麵的排水口,帶走了連日來的疲憊與不適,也仿佛衝淡了幾分緊繃的神經。
水汽氤氳升騰,模糊了岩壁粗糙的紋理,整個岩洞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白霧中。何非閉上眼,任由熱水淋遍全身,感受著久違的溫暖。但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斷魂崖下的畫麵 —— 莫明明施展定身術時,那雙清冷眼眸中極致的冷靜與精準;戰鬥間隙,她遞來療傷符籙時,指尖不經意的觸碰;還有飛艇上,人群擁擠時,他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感受到她身體瞬間的僵硬,以及那雙看向自己時,一閃而過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瀾。
她總是那樣清冷,如同冰山,拒人於千裏之外,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最可靠的支援。這種矛盾的特質,如同磁石一般,悄然吸引著他。
另一邊,莫明明的營房內,同樣彌漫著溫熱的水汽。
她褪去了那身標誌性的玄色勁裝,露出底下纖細卻線條流暢的身軀。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柔弱,她的身上沒有多餘的贅肉,每一寸肌肉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肌膚白皙卻不嬌嫩,隱約可見幾道淡淡的傷疤,那是常年戰鬥留下的勳章。
熱水順著她光滑的肌膚流淌,衝刷著殘留的血漬與塵土,帶來一陣陣舒適的暖意。她沒有像何非那樣閉目沉思,而是微微仰頭,任由水流打濕她烏黑的長發,水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滑落,流過纖細的肩頭,滴落在地麵,濺起細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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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清冷,習慣了用冰冷的外殼包裹自己,不輕易向任何人敞開心扉。但此刻,熱水帶來的溫暖觸感,卻讓她莫名地想起了飛艇上的那個瞬間 —— 人群擁擠,士兵們來回穿梭,她被一名搬運傷員的士兵不小心撞到,身形一個踉蹌,是何非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隻手則不著痕跡地擋在她身前,替她隔開了擁擠的人群。
那寬闊而可靠的背影,帶著淡淡的、混合著藥草與陽光的氣息,竟讓她緊繃的心弦,悄然鬆動了一瞬。
她甩了甩頭,試圖將這莫名的思緒驅散,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不該有這樣的念頭,戰場之上,生死未卜,兒女情長隻會成為羈絆。但越是壓抑,那道背影就越發清晰,連同他偶爾看向自己時,那雙深邃眼眸中的溫和,一同烙印在腦海中。
一絲極淡的紅暈,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根,在水汽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顯。
一刻鍾後,何非關掉閥門,熱水停流。他用粗糙的麻布擦幹身體,換上了分配的備用作戰服 —— 依舊是玄色,質地堅韌,卻沒有了飛魚紋樣,更顯簡潔利落。換上幹淨衣物的瞬間,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疲憊感也消退了大半。他走到石床邊坐下,正準備盤膝打坐調息,鞏固剛剛恢複的靈力,門外突然傳來了極輕的敲門聲。
“篤篤。”
聲音很輕,幾乎被遠處隱約的炮聲掩蓋,卻精準地傳入了何非耳中。他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莫明明。
她換上了幹淨的便裝,濕漉漉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水珠順著發梢滴落,沾濕了衣領。她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冷冽,水汽浸潤下,肌膚顯得格外白皙透亮,清麗的五官柔和了許多,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皂角香氣,清新淡雅,不同於營地裏常見的硝煙與汗味,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手中,握著一個小巧的白瓷小瓶,瓶身光滑,還帶著一絲溫熱的觸感,顯然是剛從手中捂熱的。
“華醫生配的‘清心化瘀膏’。”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沒有多餘的起伏,卻不像往常那樣冰冷,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對緩解疲勞和暗傷有奇效。”
她抬眸看向何非,清冷的眼眸中沒有了往日的疏離,甚至隱隱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切:“我看你之前在硬接了兩次魔晶炮的爆炸衝擊,髒腑或許有震蕩,盡早塗抹為好。”
何非愣了一下,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細微關懷輕輕觸動。他伸出手,接過那個還帶著她指尖餘溫的白瓷小瓶,瓶身冰涼,卻讓他的手心莫名有些發熱。
“多謝。”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不同於戰場之上的果決,帶著一絲難得的溫和。
莫明明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便欲離開,動作依舊利落,卻少了幾分平日的倉促。
“明明。”
何非下意識地叫住了她,聲音在寂靜的廊道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的腳步一頓,身體微微僵硬了一瞬,然後緩緩回過頭,清冷的眼眸中帶著一絲詢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靜靜地看著他。
營區的燈光從遠處傳來,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頰旁,更顯嬌俏。兩人之間隔著一步的距離,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隻有遠處隱約的炮火聲,以及彼此輕微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一種微妙而曖昧的氣氛,在彌漫著淡淡藥香與她身上清新皂角香氣的空氣裏,無聲地流淌著。
何非看著她被水汽浸潤得格外明亮的眼眸,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他原本有很多話想問,想問她手臂上的傷是否痊愈,想問她這些年一個人是如何度過的,想問她心底的堅冰之下,是否也藏著柔軟的角落。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最終,他隻是抬手指了指她還有些濕氣的頭發,聲音放得更輕,如同耳語:“頭發…… 最好擦幹。這裏夜深寒氣重,小心著涼。”
莫明明微微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說這個。她下意識地抬手拂了一下肩頭的發絲,指尖觸及那微涼的濕潤,心中莫名一暖。她看著何非眼中真切的關切,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像是驚訝,又像是感動,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理解的悸動。
她輕輕 “嗯” 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入了何非耳中。這一次,她沒有立刻轉身離開,而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卻終究還是抿了抿唇,轉身快步離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廊道的陰影中。
何非握著那瓶微涼的白瓷瓶,站在門口,看著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輕輕關上了石門。
他走到石桌前坐下,將白瓷瓶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清涼提神的藥草香氣撲麵而來,其中還隱約纏繞著一絲極淡的、屬於莫明明的冷香,清雅而獨特。他擰開瓶蓋,挖出一點淡綠色的藥膏,塗抹在胸口的舊傷處,清涼的觸感瞬間蔓延開來,原本隱隱作痛的傷口,竟真的舒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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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一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微弧度。
另一邊,莫明明回到自己的營房,反手關上石門,背靠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坐下來。她抬手輕輕按在自己依舊有些發燙的耳根上,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罕見的迷茫與慌亂。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主動去拿華子仲配的藥膏,為何會特意送到何非的營房,更不明白,為何會因為他一句尋常的關心,就心緒不寧,連耳根都發燙。
她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用冰冷包裹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從小到大,除了已故的慧靜師太,從未有人這樣真切地關心過她。何非的出現,就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裏,蕩開了圈圈漣漪。
她抬手撫上自己的手臂,那裏的傷口早已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那是斷魂崖一戰中,為了替何非擋下攻擊而留下的。當時她並未多想,隻覺得戰友之間,理應相互掩護。可此刻回想起來,那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似乎早已超出了戰友的界限。
營房內一片寂靜,隻有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這一夜,對於零二六小隊的其他人而言,是久違的放鬆與沉睡。
安東尼回到營房後,倒頭就睡,鼾聲如雷,震得岩壁都微微作響;烏爾斯和艾希坐在石桌旁,低聲交流著斷魂崖一戰中地火魔法與弓箭的配合技巧,聊著聊著,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李悠檢查完隨身攜帶的八卦羅盤與陣符,確認沒有損壞後,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躺在石床上安然入眠;阿爾敏則將法杖放在枕邊,蜷縮在石床上,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阿泰爾依舊保持著警惕,身影隱匿在營區的陰影中,如同最忠誠的守護者,默默警戒著周圍的一切;華子仲則沒有休息,交接完傷員後,又回到了醫療帳,繼續協助醫療隊救治其他重傷士兵。
唯有何非與莫明明,在這難得的寧靜與安全中,各自懷著一份難以言喻的、細微而陌生的心緒,輾轉難眠。
熱水滌去了征塵與疲憊,卻似乎讓某些潛藏在心底的情感,悄然浮出了水麵。在這戰火紛飛、生死未卜的西線戰場,這一點點微妙的曖昧與暖意,如同寒夜中的星火,雖微弱,卻格外珍貴,照亮了彼此孤寂的心房。
而他們都明白,這份剛剛萌芽的情愫,注定要在血與火的考驗中,艱難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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