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簽訂，四百萬預付款轉入中聯倉儲賬戶的瞬間，蘇川緊繃的神經才略微鬆懈。
    辦妥了這件頭等大事，饑餓感席卷而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頓正經飯是什麽時候吃的了。
    前世的末日裏，每一口食物都彌足珍貴，他總是在半饑半飽的狀態下掙紮求存。
    “該吃頓好的了。”
    蘇川走出中聯倉儲的大門，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雲頂軒。”
    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幾分詫異。
    雲頂軒，江城最頂級的私房菜館，人均消費五位數起步，是真正的富豪銷金窟。
    半小時後，蘇川站在雲頂軒的檀木大門前。
    他身上還穿著幾十塊的地攤貨，與周圍那些氣度不凡的賓客顯得格格不入。
    門口的迎賓小姐臉上職業性的微笑僵了一下，但還是禮貌地上前。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沒有，給我開個包廂，上你們這兒最貴的招牌菜，有多少上多少，上一桌。”蘇川的聲音平靜。
    他直接走進大廳，無視了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很快，佛跳牆、清蒸東星斑……一道道菜肴流水般被端上桌。
    濃鬱的香氣交織在一起，鑽入鼻腔。
    他再也按捺不住，開始了掃蕩。
    沒有絲毫的餐桌禮儀可言，他的吃相近乎野蠻。
    大塊的牛肉塞進嘴裏，甚至來不及細細咀嚼就咽下，龍蝦肉被他三兩下就剝得幹幹淨淨。
    周圍幾桌的客人早已停下了交談，紛紛側目，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和嘲弄。
    “你看那個人，吃相真難看，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一個穿著高定連衣裙的女人用手帕掩著嘴。
    “八成是哪個村裏來的暴發戶，沒見過世麵。”
    “這種人，就算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低低的議論聲清晰地傳入蘇川耳中。
    他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暴發戶？餓死鬼？
    隨他們怎麽說。
    蘇川心中冷笑。
    一群即將被淘汰的生物，還在計較著可笑的餐桌禮儀。
    等到末日降臨，秩序崩塌，食物變成最奢侈的東西時，別說風度，為了半塊發黴的麵包，這些人恐怕會毫不猶豫地跪下來舔自己的鞋底。
    風度？能當飯吃嗎？
    一桌價值六位數的佳肴，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裏，被蘇川掃蕩得幹幹淨淨。
    他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就在這時，他腦中靈光一閃。
    食物、水、庇護所……還有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他竟然忘了！
    藥品！
    蘇川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末日之中，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都可能因為得不到及時治療而致命。
    更不用說各種外傷感染，以及病毒爆發後可能出現的種種並發症。
    抗生素、消炎藥、止痛藥、繃帶、酒精……這些在和平年代隨處可見的東西，在末日裏，價值堪比黃金！
    他立刻掏出手機，查看銀行卡餘額。
    支付了房車定金，又給了侯濤四百萬預付款，再加上這頓飯的開銷，卡裏隻剩下三十萬出頭。
    這點錢，去藥店買些零售藥品還行，想要大規模囤積，簡直是杯水車薪。
    錢，還是不夠！
    蘇川眼中閃過狠厲。
    正規平台的貸款額度已經用盡，但還有那些藏在陰影裏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滑動，一個個從未聽說過，利息高到離譜的小眾貸款平台的應用被下載、注冊。
    他的身份資料，在這一刻被他當成了換取資金的籌碼。
    反正十天之後，所有規則都將作廢。
    沒有等待，無需審核，這些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平台放款速度快得驚人。
    銀行的短信提示音如同爆豆般接連響起，一筆筆資金瘋狂湧入他的賬戶。
    屏幕上的數字瘋狂跳動，不過短短十幾分鍾，卡裏的餘額就從三十萬，一路飆升到了三百二十萬！
    夠了！
    蘇川長身而起，結賬離開。
    他沒有去藥店，零售的價格太高，而且品類不全。
    他的目標，是這座城市的醫藥動脈——製藥公司！
    江城，華瑞製藥公司。
    “沈靜靜！這個月你的業績又是全組倒數第一！你到底想不想幹了？不想幹就趁早滾蛋！”
    經理辦公室內，一個頂著地中海、滿臉油光的中年男人正把一遝報表狠狠摔在桌上，唾沫星子橫飛。
    站在他對麵的沈靜靜，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職業套裝，身子微微顫抖，將頭埋得更低了。
    “對不起，王經理，我……”
    “對不起？對不起能當飯吃嗎？”王經理的三角眼在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上肆意遊走，“小沈啊，不是我說你，你看看組裏其他人，哪個不比你拚？人家為了拉訂單，陪客戶吃飯喝酒唱歌，那都是家常便飯。你呢？每次都說自己酒精過敏，怎麽，我們華瑞的客戶就這麽不值得你過敏一次？”
    沈靜靜攥緊了拳頭，屈辱感直衝腦門。
    她知道，這行水深。
    那些業績出色的同事，背後付出了什麽，她心知肚明。
    飯局上的葷段子，KTV裏的鹹豬手，甚至是酒店的房卡……她不止一次見過那些光鮮亮麗的女同事在深夜的停車場裏，靠著方向盤失聲痛哭。
    但她做不到。
    她有她的底線。
    “王經理，我會努力的，下個月我一定……”
    “下個月？沒有下個月了！”王經理不耐煩地打斷她，“公司下了最後通牒，再墊底一個月，你就直接走人。不過嘛……”
    他肥膩的手，意有所指地在桌上敲了敲。
    “你要是真有誠意，今天晚上陪王哥喝幾杯，好好聊聊業務，我保證，下個季度公司的幾個大單子，都是你的。”
    那赤裸裸的暗示，讓沈靜靜胃裏一陣翻湧。
    她清秀的臉上寫滿了抗拒和厭惡。
    “不了，經理。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不等王經理再開口，便轉身快步逃離了辦公室。
    走出華瑞製藥的大門，午後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酸。
    她茫然地站在路邊，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心中一片苦澀。
    這份工作，她不能丟。
    可……難道真的要像那些人一樣，用身體和尊嚴去換取訂單嗎？
    就在她陷入絕望之際，一陣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
    一頭龐然大物無聲地滑到路邊，緩緩停在了她的麵前。
    那是一輛她從未見過的卡車，或者說……房車？
    車身漆黑如墨，線條硬朗得像是裝甲怪獸，巨大的輪胎比她整個人都高。
    沈靜靜雖然不懂車，但也能從這輛車誇張的造型中，感受到其背後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