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流的雜音在悶熱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強子赤著上身，手裏攥著把螺絲刀，正全神貫注地搗鼓著從報廢豪車上拆下來的收音機。
    幾根電線雜亂地裸露在外，那是他試圖與外界取得聯係的唯一指望。
    李宏偉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諂媚笑容，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
    “強哥，忙著呢？”
    強子眼皮都沒抬，手裏動作不停，隻是鼻孔裏哼出一聲冷氣。
    李宏偉尷尬地搓了搓手，壓低聲音賠笑道。
    “那個……強哥，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下。你看，分給小柔和於紅那兩份吃的，是不是太少了點？她們畢竟是女人，這幾天都餓得脫相了，能不能……稍微多給點？”
    手中的螺絲刀猛地一頓。
    強子緩緩抬起頭，那雙牛眼死死盯著李宏偉，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怎麽，李大少這是沒吃飽？”
    “不不不，我夠了，我是說她們……”李宏偉被這眼神盯得頭皮發炸，慌忙擺手解釋，“她們兩個身子骨弱，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住——”
    “撐不住就去死。”
    強子冷冷地打斷了他。
    他隨手把螺絲刀往桌上一插。
    “你要是心疼那兩個娘們，就把你自己那份勻給她們。要是舍不得，就給老子把嘴閉上！這車庫裏餓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這兩具屍體。”
    李宏偉臉色瞬間煞白，剩下的話硬生生噎在喉嚨裏。
    周圍幾個滿身紋身的小弟早已停下了手裏的撲克，一個個眼神不善地斜睨過來。
    “草，還當自己是李總呢？也不撒泡尿照照。”
    “就是，沒強哥罩著，這種貨色早被人煮了吃了。”
    肆無忌憚的嘲諷像耳光一樣扇在臉上。
    李宏偉隻覺得臉皮火辣辣的疼，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湧上心頭。
    但他不敢發作，隻能唯唯諾諾地點頭哈腰，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直到縮回陰影裏，李宏偉才敢死死攥緊拳頭。
    這就是末世。
    沒有法律，沒有道德，錢變成了廢紙，隻有拳頭才是硬道理。
    如果這鬼日子再不過去，別說玩女人，恐怕自己都要變成強子案板上的肉。
    見他回來，一直眼巴巴望著的薑小柔和於紅立刻圍了上來。
    “宏偉，怎麽樣？強哥答應了嗎？”
    “是啊，哪怕給半塊餅幹也行啊……”
    李宏偉看著她們，那受的窩囊氣瞬間找到了宣泄口。
    “給給給！給你們媽個頭！”
    李宏偉猛地暴起，指著兩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子在前麵裝孫子，你們就在這想屁吃！真當自己還是什麽千金大小姐？現在就是兩張要飯的嘴！”
    薑小柔和於紅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傻了。
    李宏偉卻越罵越起勁，那張斯文敗類的臉此刻扭曲得猙獰可怖，唾沫星子噴了兩人一臉。
    “要不是老子想睡你們，誰他媽管你們死活？尤其是你，於紅！”他惡狠狠地瞪向那個濃妝早已花掉的女人，“本來就是個千人騎的爛貨，還好意思要吃的？也就薑小柔看著還稍微水靈點，勉強能下得去嘴，你算個什麽東西！”
    這番話惡毒至極，像刀子一樣捅進心裏。
    於紅臉色慘白，眼裏滿是難以置信和怨毒。
    薑小柔也被嚇得不輕，捂著胸口不敢吱聲，生怕觸了黴頭。
    罵完這一通，李宏偉胸口的鬱氣散了不少，冷哼一聲，轉身背對著她們躺下，再也不看一眼。
    薑小柔和於紅嚇的退回到角落裏。
    過了許久，薑小柔忍不住小聲啜泣。
    “哭什麽哭！煩死了！”
    於紅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沒聽見李宏偉剛才說什麽嗎？人家誇你水靈呢！既然那麽水靈，你怎麽不靠這張臉去弄點吃的回來？還要跟我這種爛貨搶空氣？”
    薑小柔本來就委屈，被這一激，那股子大小姐脾氣也上來了。
    “你衝我發什麽火？當初要不是你慫恿我跟李宏偉，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薑小柔紅著眼眶反唇相譏，“剛才李宏偉罵你爛貨你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倒來欺負我了？”
    “我爛貨？你以為你是什麽冰清玉潔的白蓮花？”於紅冷笑，眼神刻薄，“大學時候把那個姓蘇的耍得團團轉，看人沒錢就把人踹了，你這種女人才最惡心！”
    “你——！”
    薑小柔氣得渾身發抖，想反駁卻又無力，最終隻能恨恨地轉過頭去。
    兩個曾經形影不離的閨蜜，此刻背對背坐著。
    但尊嚴在生存麵前，連個屁都不是。
    半小時後，於紅捂著肚子，眼神在黑暗中閃爍了幾下，終究是軟了下來。
    她湊到薑小柔身邊，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
    “小柔……別生氣了。”
    於紅的聲音軟了下來，“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再內訌，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姐剛才也是餓昏了頭，說話難聽，你別往心裏去。”
    薑小柔本來就沒主見，聽她這麽一說，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紅姐，那我們要怎麽辦啊……我真的好餓，感覺腸子都要斷了。”
    “李宏偉那個廢物指望不上了，強子又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於紅眯起眼睛，視線落在了遠處那輛房車上，眼底閃過精光。
    “咱們隻能去找蘇川。”
    薑小柔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搖頭，“不行！他現在恨死我了，上次差點沒把我們打死，我不去！”
    “不去就得餓死！”於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急促而陰狠，“你想想那車裏的冷氣，想想那些泡麵、火腿腸……蘇川以前那麽愛你，隻要你肯低下頭，好好求求他，甚至……甚至讓他占點便宜，他肯定會心軟的。男人嘛，還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難道你想變成那邊那具臭烘烘的屍體嗎？”
    於紅的話像魔咒一樣鑽進耳朵裏。
    薑小柔恐懼終於戰勝了羞恥心。
    她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像兩個幽魂一樣，一步步挪向那輛末日堡壘。
    ……
    房車內。
    蘇川盤腿坐在真皮沙發上，手裏握著Switch手柄，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正靈活地跳躍斬殺。
    旁邊的小桌上放著半杯加了冰塊的可樂。
    沉悶的敲擊聲透過厚重的防彈鋼板傳進來。
    蘇川眉頭微皺，手指一頓，屏幕上的小人掉進岩漿，化作一縷青煙。
    他嘖了一聲，放下手柄，點亮了旁邊的監控屏幕。
    高清夜視鏡頭下，兩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正貼在車門邊，那是薑小柔和於紅。
    薑小柔還在試圖擠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卻因為幹裂的嘴唇而顯得滑稽可笑。
    蘇川按下通話鍵，聲音通過車外的揚聲器傳出。
    “又是你們兩個，還沒死呢？煩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