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這幾層破布？老子的厚被子呢？！”
    趙威裹緊了身上那幾層不倫不類的西裝，牙齒磕碰發出的格格聲。
    馬田整個人縮成一團，鼻涕順著人中淌進嘴裏也顧不上擦。
    “威……威哥，真的沒有了……客房部我都翻遍了……”
    角落裏，強子正死死摟著於紅。
    於紅那張原本還算妖豔的臉此刻凍得慘白，整個人像隻八爪魚一樣纏在強子身上。
    強子眼神陰鷙，目光在那些薄被上掃了一圈，猛地啐了一口。
    “媽的，我想起來了。”
    趙威哆嗦著轉過頭，眼珠子瞪得溜圓。
    “什麽？”
    “剛下暴雨那會兒，蘇川那個雜種……他是不是讓人把周圍酒店的厚被子全都搬空了？”強子聲音發顫。
    趙威腦子嗡的一聲。
    沈明……那個死了的倒黴鬼之前確實提過，蘇川像瘋狗一樣到處搜刮保暖物資。
    那時候他們還在嘲笑蘇川腦子進水，大熱天囤棉被。
    現在看來，腦子進水的明明是他們自己。
    “他……他真的能未卜先知？”趙威隻覺得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暴雨、高溫、現在又是極寒……這還是人嗎？”
    “屁的神仙。”
    強子冷笑一聲，盡管嘴唇已經凍成了醬紫色，眼底的貪婪和凶光卻絲毫不減。
    “哪有什麽未卜先知，我看那小子八成是有什麽內部消息。這世道變了，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內幕。”
    “內幕？”趙威一愣。
    “要是他真知道內幕，咱們就更不能放過他。”強子把懷裏的於紅摟得更緊了些，“要是能撬開他的嘴，或者搶了他的那個烏龜殼，這末世裏稱王稱霸的就是咱們！”
    趙威眼中閃過狠厲，但是一瞬間，渾身就被凍的更加顫抖。
    “說……說這些有個屁用！先想辦法活過今晚……老子感覺血液都要凍住了！”
    馬田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舉起手，指著房間裏那套實木家具。
    “燒……燒了吧……威哥，隻能燒東西了……”
    幾分鍾後，原本豪華的套房內騰起了黑煙。
    紅木茶幾、真皮沙發被劈得粉碎，堆在房間中央那個用浴缸改造成的簡易火盆裏。
    皮革燒焦的臭味彌漫開來，嗆得人眼淚直流，但沒人抱怨。
    眾人爭先恐後地把手伸向那團火苗。
    ……
    相比於趙威那邊的狼狽，方磊的營地卻多了一份從容。
    壁爐裏的火燒得很旺，那是他們提前兩天從附近別墅拆回來的地板和房梁。
    幾十號人擠在大廳裏，每個人身上都裹著厚厚的棉服或羽絨服，雖然依舊感到寒冷，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方磊看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
    “多虧了靜靜。”
    他轉頭看向坐在火堆旁的一道倩影，眼神複雜，“要不是你，咱們現在估計跟趙威他們一樣，正在拆房子燒火呢。”
    沈靜靜裹著一件軍綠色的棉大衣，手裏拿著一根樹枝無意識地撥弄著火堆。
    “方哥，你不覺得這太可怕了嗎？”
    “什麽？”
    “蘇川。”沈靜靜抬起頭，目光灼灼，“如果說暴雨是巧合，高溫是運氣，那這極寒呢？他連時間點都卡得那麽準。提前封窗、提前砍樹、提前囤積足以過冬的燃料和衣物。”
    大廳裏的氣氛驟然一凝。
    吳浩坐在一旁，嘴裏嚼著一塊幹硬的麵包，聞言不屑地撇了撇嘴。
    “沒準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蒙的唄。我看他就是膽子小，什麽都囤，正好趕上了。”
    “蒙的？”
    沈靜靜轉過頭，“一次是蒙，兩次是蒙，三次還能是蒙？吳浩，你能不能動動腦子？你見過誰蒙能蒙得這麽精準，連咱們這些人都差點沒反應過來，他卻在那邊吃著火鍋唱著歌？”
    吳浩被噎得臉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行了。”
    方磊擺了擺手，製止了這場無意義的爭吵。
    “靜靜，依你看，他是怎麽知道的？”
    “隻有一種可能。”沈靜靜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很低，“他對這場末日的了解，遠超我們的想象。甚至……他可能知道這場災難的源頭，或者是未來的走向。”
    方磊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蘇川真的掌握了未來的劇本，那他們這些人，不過是舞台上隨時可能被抹去的背景板。
    “要是真像你說的……”方磊摩挲著滿是胡茬的下巴。“咱們這點人，這點物資，恐怕熬不了多久。”
    “方哥，你什麽意思？”吳浩心裏咯噔一下。
    “投靠他。”
    方磊吐出這三個字，“咱們得找個靠山。不管是後麵還有什麽災難，還是為了那輛車裏的物資，隻有跟著蘇川，咱們才有活路。”
    “憑什麽？！”
    吳浩猛地站起身，手裏的麵包屑撒了一地，“咱們現在有吃有喝有火烤，憑什麽要去給他當狗？方哥，那是蘇川！那是之前把咱們拒之門外的混蛋！萬一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未來，就是個囤積狂呢？”
    “就算是囤積狂，他手裏的物資也比我們多十倍！百倍！”
    方磊猛地提高音量，威嚴瞬間壓住了吳浩的躁動。
    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沈靜靜，語氣變得懇切。
    “靜靜，我知道有點強人所難。但咱們這群人裏，隻有你跟他還能說上幾句話。之前拿藥也是你去的……”
    沈靜靜苦笑一聲。
    關係不錯？那隻是方磊的一廂情願。
    在蘇川眼裏，她那點所謂的交情，恐怕連一罐午餐肉都不值。
    “方哥，我不覺得他會接納我們。”沈靜靜搖了搖頭，“蘇川現在的狀態，你也看到了。他不需要同伴，隻需要聽話的工具。而且……”
    “試試吧。”方磊打斷了她，“為了兄弟們，也為了你自己。如果極寒之後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咱們這點防禦，真的頂不住。”
    良久的沉默後，沈靜靜歎了口氣，緩緩站起身。
    “我去。”
    她轉身走向角落的物資堆，挑了一件最厚的衝鋒衣穿在棉大衣外麵，又找了條圍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靜靜！別去！”吳浩急了，衝上來想要拉住她的胳膊，“那家夥就是個冷血動物，你去就是送死！咱們自己也能活，不用求他！”
    “滾回去！”
    方磊一把扣住吳浩的肩膀，眼神冰冷得嚇人，“這是為了大家能活命。你再廢話一句，我現在就廢了你。”
    吳浩渾身一僵，原本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悻悻地鬆開手，退回到陰影裏，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沈靜靜的背影。
    大門被推開。
    狂風夾雜著雪花瞬間灌入。
    沈靜靜沒有回頭，邁步走進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屋內，吳浩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為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圍著那個蘇川轉？
    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