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宮花園裏的寧靜，被龜丞相帶來的消息瞬間打破。西海邊境的黑水蛟族活動，中土幽冥事件的巧合……如同兩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敖淵的神色恢複了屬於龍君的沉凝與銳利，方才散步時的些許輕鬆蕩然無存。他鬆開阿禾的手，對龜丞相道：“回複皇姐，朕已知曉。請她將巡海司探查到的詳細信息，以及淩霄宗的密訊全文，立刻整理送至潛淵宮。另，通知鎮海衛加強東海全境，尤其是與西、南海交界處的巡弋，並密切關注歸墟之眼方向的任何細微變化。”
    “是，陛下。”龜丞相領命，匆匆離去。
    阿禾看著敖淵重新變得嚴肅的側臉，心裏那點不安又開始滋長。“敖淵，那些壞蛋……又想幹什麽？還有中土那些事，真的和我們這邊有關係嗎？”
    “黑水蛟族餘孽賊心不死，圖謀報複或尋找新的靠山，都不足為奇。”敖淵走回花園的珊瑚亭中坐下，示意阿禾也坐，“至於中土的幽冥事件……時間點過於巧合，恐非偶然。無麵尊使雖滅，但其背後，或許還有更龐大的幽冥勢力網絡。若他們與黑水蛟族殘黨有所勾連，東西呼應，製造混亂，意圖渾水摸魚或牽製龍宮精力，也並非不可能。”
    他的分析冷靜而條理清晰，阿禾卻聽得心頭一緊。一個無麵尊使已經那麽難對付了，如果還有更多……
    “那我們怎麽辦？”
    “情報不足，不宜妄動。”敖淵道，“先等皇姐的消息。若黑水蛟族隻是在邊境騷擾，自有巡海司和鎮海衛應對。若中土之事確實與東海幽冥相關，或需與淩霄宗等中土正道進一步溝通協作。”
    他看向阿禾，語氣放緩：“此事我來處理，你安心休養，繼續熟悉心燈即可。”
    阿禾點點頭，知道這種事自己幫不上忙，不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助。但她心裏卻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把心燈的力量掌握得更熟練，萬一真有變故，也能更好地幫助敖淵。
    很快，敖瑗派人送來了詳細的卷宗。卷宗中附有巡海司繪製的地圖和留影玉簡，顯示在“混亂海淵”附近確實有超過百名黑水蛟族及疑似其附屬妖族的蹤跡，他們似乎在海底岩層中進行著有目的的挖掘搜尋，行蹤詭秘，尚未與龍宮巡邏隊發生直接衝突。至於淩霄宗的密訊，則更為詳細地描述了中土三處地點一處在北疆荒原，一處在西南古林，一處在中原某古戰場）近半月內發生的異象：或是夜間鬼哭狼嚎，陰兵過境；或是地脈靈氣莫名染上幽冥穢氣，導致附近生靈染病或異變；或是有修士失蹤，現場殘留著與無麵尊使力量相似但更加駁雜的幽冥痕跡。三處事件看似孤立，但發生時間點都集中在沉波海眼封印破損後的十日內。
    敖淵與隨後趕來的敖瑗在潛淵宮書房中商議了足足一個時辰。阿禾沒有打擾，隻是在外麵陪著珠兒貝兒做些針線雖然她手藝很糟糕），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著，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的低沉討論聲。
    “……黑水蛟族搜尋之物，或與當年其族內某件失落聖物，或與歸墟之眼封印有關……”是敖瑗清冷的聲音。
    “……中土事件分散，手法粗糙，更像是試探或製造恐慌，吸引注意……”敖淵分析道。
    “……需雙管齊下。西海邊境增派暗探，查明黑水蛟族真實意圖；中土方麵，以龍宮名義，通過淩霄宗聯絡當地正道，共享情報，必要時可提供有限協助……”
    “……歸墟之眼方向不可放鬆，需警惕調虎離山……”
    最後，似乎是達成了共識。敖瑗離開時，臉色比來時更加沉凝，顯然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夜幕降臨，龍宮的夜明珠次第亮起。潛淵宮卻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三公主敖汐。
    小姑娘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嘰嘰喳喳，而是躡手躡腳地溜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做賊似的緊張和興奮。
    “汐兒？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阿禾驚訝地問。敖淵還在書房處理後續，她正準備休息。
    “皇嫂！”敖汐湊到阿禾身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聽到一個秘密！跟西海那邊黑水蛟族有關的！”
    阿禾心中一動：“你聽到什麽了？”
    “我今天下午溜去璿璣宮找瑗姐姐，想問問皇兄什麽時候能完全好，結果在偏殿外麵，聽到瑗姐姐和一個從西海回來的巡海司將領說話！”敖汐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分享秘密的雀躍，“那個將領說，他們在‘混亂海淵’附近，不僅發現了黑水蛟族，還隱約感應到一絲很微弱、但很奇怪的‘空間波動’，好像……好像那邊海底藏著一個小型的、不穩定的‘秘境入口’或者‘傳送陣’！黑水蛟族像是在找辦法打開它！”
    秘境入口？傳送陣？阿禾對這兩個詞不太理解，但聽起來就不是好事。
    “他們還說了什麽？”阿禾追問。
    “那個將領說，那波動很隱秘，時有時無，他們也不敢靠太近，怕打草驚蛇。但懷疑黑水蛟族可能想通過那個地方，聯係或者接引什麽東西過來！”敖汐越說越興奮，仿佛在講一個精彩的故事，“皇嫂你說，他們是不是想召喚更厲害的大妖怪？或者……打開一個通往幽冥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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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聽得心裏發毛。召喚更厲害的妖怪？通往幽冥？這可比單純騷擾邊境嚴重多了！
    “汐兒，這事你還跟別人說過嗎？”阿禾嚴肅地問。
    敖汐搖搖頭：“沒有！我聽到瑗姐姐吩咐那個將領保密，我就趕緊溜了，誰都沒告訴！但我憋得難受，又覺得皇兄皇嫂應該知道……所以就偷偷跑來了。”她拉著阿禾的手，“皇嫂，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皇兄啊？這會不會是很重要的線索？”
    阿禾想了想，覺得這消息確實很重要，應該立刻告訴敖淵。但她又有些猶豫，敖汐是偷聽來的，而且敖瑗顯然想保密……
    正躊躇間，書房的門開了，敖淵走了出來，看到敖汐，微微挑眉：“汐兒？這麽晚還不去休息？”
    “皇兄！”敖汐像隻受驚的小兔子，差點跳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來找皇嫂玩……馬上就走！”說著就想溜。
    “等等。”敖淵叫住她，目光在她有些心虛的臉上掃過，“你剛才在說什麽‘秘密’？”
    敖汐求救似的看向阿禾。阿禾歎了口氣，知道瞞不過，便將敖汐聽到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聽完，敖淵的神色頓時變得極其凝重。他沒有責怪敖汐偷聽，而是沉吟片刻，對敖汐道：“汐兒，此事關係重大，你做得很好，及時告知。但切記，不可再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宮裏的侍女玩伴，明白嗎？”
    敖汐見皇兄沒有生氣，反而誇她，立刻挺起小胸脯，用力點頭：“嗯！皇兄放心，我誰都不說！”
    “好了，時辰不早，快回去休息吧。”敖淵示意珠兒送敖汐回去。
    等敖汐離開，敖淵看向阿禾，眉頭緊鎖：“小型秘境入口或傳送陣……若真如此，黑水蛟族的圖謀，恐怕比我們預想的更大。他們或許並非單純騷擾，而是在為某種‘降臨’或‘聯通’做準備。”
    “那……要不要立刻告訴長公主姐姐？或者派人去仔細探查？”阿禾問。
    “皇姐那邊，我稍後會傳訊告知，並建議增派精通陣法和空間之術的能手，秘密前往混亂海淵詳查。”敖淵沉聲道，“至於中土之事……如今看來，東西兩邊幾乎同時出現異常，絕非巧合。更像是一個分散我們注意力、牽製各方力量的……‘組合拳’。”
    他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眼中金光流轉：“有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黑水蛟族是棋子，中土的幽冥事件也可能是棋子。而執棋者……或許就隱藏在歸墟之眼那場變故的背後。”
    阿禾走到他身邊，握緊了他的手。她能感覺到，敖淵雖然表麵冷靜，但內心同樣充滿了警惕與壓力。剛剛經曆一場生死劫難，新的風波便接踵而至，而且似乎更加複雜難測。
    “不管他們想幹什麽，”阿禾抬起頭，看著敖淵線條緊繃的側臉，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們一起麵對。我的燈，現在比以前更亮了。”
    敖淵低頭，對上她清澈而勇敢的目光，心中的那絲凝重似乎被這光芒驅散了些許。他反手握緊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嗯。”
    夜已深，龍宮在靜謐中沉睡。但潛淵宮的燈火，以及璿璣宮、水晶宮中那些同樣未眠的身影，卻預示著這片看似平靜的深海之下，正醞釀著新的、可能席卷更廣範圍的暗流與風暴。
    黑水蛟族的秘密搜尋，中土分散的幽冥事件，東西呼應的詭異巧合……這一切，都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
    而剛剛從重傷中恢複的敖淵，手握心燈卻力量尚淺的阿禾，以及肩負重任的敖瑗和整個龍宮，都必須在這張網徹底收攏之前，找到破局的關鍵。
    否則，歸墟之眼深處那未能完全消散的契約低語，或許真的會以另一種方式，悄然“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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