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靈族女子遊至琉璃舟前，魚尾輕擺，停在避水氣泡之外。她麵容秀美，眼眸清澈如最純淨的海水，長發如海藻般在水中飄拂，周身散發著淡淡的藍光，與手中的珍珠交相輝映。
    “龍君陛下，”她微微躬身，聲音空靈悅耳，“海靈族‘汐月’，見過陛下。冒昧打擾陛下清修，實有不得已之事。”
    敖淵抬手，將避水氣泡擴大，將她一並納入：“汐月族長不必多禮。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汐月遊入氣泡內，目光在阿禾身上停留一瞬，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未多問，隻對敖淵道：“三日前，我族聖地‘海心泉’突然異動，泉眼湧出的不再是純淨的靈泉，而是……混雜著幽冥穢氣的黑色毒水！”
    “幽冥穢氣？”敖淵金眸一凝，“南海深處，怎會有幽冥穢氣？”
    “我等也不知。”汐月眉頭緊蹙，“海心泉是我族命脈，其泉水能滋養族人、治愈傷病、維持聖地結界。如今泉水被汙染，不僅族人無法飲用，連聖地結界都開始不穩。更麻煩的是，泉水中的幽冥穢氣正沿著海底地脈擴散，已影響到周邊數個海族棲息地。”
    她頓了頓，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急切：“我族長老以秘法探查，發現汙染源頭似乎來自海心泉下方的古老封印。那封印乃上古時期所設，據說鎮壓著某種可怕之物。如今封印鬆動，幽冥穢氣泄漏，若不能及時加固封印、淨化泉水，不僅我族危矣，整個南海恐怕都會受到影響！”
    阿禾聽得心驚。她沒想到，在南海這看似平靜美麗的海域之下，竟然也潛藏著幽冥之禍的陰影。
    敖淵沉吟片刻：“封印具體在何處？可曾探查到是何物泄漏？”
    “海心泉位於我族聖地最深處，泉眼之下百丈，便是封印所在。”汐月道，“我等不敢貿然深入，隻以神識探查，隱約感應到封印之下，似有某種陰寒邪惡的意誌在蘇醒，其氣息……與幽冥教如出一轍。”
    她看向敖淵，眼中帶著懇求：“陛下，海靈族與龍宮有古老盟約，守望相助。如今我族遭此大難，懇請龍宮施以援手，助我族加固封印，淨化泉水。否則……南海恐有大劫。”
    敖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阿禾：“你覺得如何？”
    阿禾沒想到他會問自己，愣了一下，隨即認真道：“幽冥穢氣危害極大，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而且……”她摸了摸懷中的心燈，“我的淨火之力，或許能幫上忙。”
    汐月聞言，眼睛一亮：“這位姑娘是……？”
    “阿禾，淨火使者。”敖淵簡略介紹，“她手中的心燈，專克幽冥穢氣。”
    汐月連忙朝阿禾行禮：“原來是淨火使者！若得使者相助，淨化泉水之事便有望了！”
    阿禾忙擺手：“我隻是初得傳承，能力有限，但一定會盡力。”
    敖淵點頭：“既如此，朕便應下此事。不過，需先了解具體情況，再做打算。汐月族長，帶朕與阿禾去海靈族聖地看看。”
    “是！”汐月喜道，“陛下與使者請隨我來。”
    她轉身遊出氣泡，在前方引路。敖淵操控琉璃舟，與阿禾一同跟上。
    三人沿著珊瑚林向深處潛去。越往深處，海水越顯幽暗，周圍的海洋生物也逐漸稀少。約莫潛行了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由巨大白色珊瑚礁構成的、如同宮殿般的建築群。那些珊瑚建築精巧絕倫，表麵散發著柔和的白色熒光，正是海靈族的聚居地。
    穿過聚居地，繼續向下，來到一處被重重陣法守護的海底峽穀入口。
    “前方便是聖地入口。”汐月停下，雙手結印，打出一道藍光。峽穀入口處的陣法光幕緩緩分開一道縫隙。
    穿過光幕，眼前景象驟然一變。
    峽穀內部並不黑暗，反而充斥著一種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藍色光芒。光芒源自峽穀中央的一處巨大泉眼——那泉眼直徑約十丈，泉水本該是清澈的藍色，此刻卻呈現詭異的暗黑色，且不斷翻湧著粘稠的氣泡，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和濃鬱的幽冥穢氣。
    泉眼周圍，有數十名海靈族人正以自身靈力維持著一個巨大的淨化陣法，試圖阻止穢氣擴散，但效果甚微。不少族人臉色蒼白，顯然消耗極大。
    見汐月帶著敖淵和阿禾到來，一位須發皆白、手持珊瑚法杖的老海靈遊了過來。他氣息沉穩，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與憂慮。
    “族長，這兩位是……？”
    “大長老，這位是東海龍君陛下，這位是淨火使者阿禾姑娘。”汐月介紹道，“龍君陛下願助我族解決此難。”
    大長老聞言，精神一振，連忙行禮：“老朽‘滄溟’，代海靈族上下，謝過龍君陛下、淨火使者大恩！”
    敖淵抬手虛扶：“不必多禮。先說說具體情況。”
    滄溟大長老指向泉眼：“海心泉異變始於三日前。起初隻是泉水顏色微暗，我等以為是地脈波動所致，未加在意。但第二日，泉水中便出現了明顯的幽冥穢氣，且濃度急速上升。我等試圖以族中秘法淨化，卻發現穢氣異常頑固，不僅無法淨化，反而會侵蝕施法者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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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歎了口氣：“到了今日，泉水已完全變成毒水，且泉眼下方的封印波動越發劇烈。老朽以神識探查，發現封印表麵已出現數道裂痕，裂痕中不斷有幽冥穢氣滲出。更麻煩的是，裂痕深處，似乎有某種‘活物’在撞擊封印，試圖破封而出。”
    敖淵走到泉眼邊緣，金眸中金光流轉，仔細探查。片刻後，他沉聲道：“封印之下，確實鎮壓著某種與幽冥相關的存在。而且……這封印的手法，朕似乎在古籍中見過。”
    “陛下認得此封印？”滄溟大長老急問。
    “若朕沒看錯，這應是上古時期‘四象封魔陣’的變種。”敖淵道，“以地脈為基，借四海之力，鎮壓至邪之物。此陣威力巨大，但布設條件苛刻，且需定期維護。看這封印的破損程度，至少已有千年未曾加固了。”
    “千年……”滄溟大長老苦笑，“不瞞陛下，我族記載中，最後一次加固封印，確實是在一千二百年前。之後，族中關於封印的記載便逐漸缺失，連如何加固都無人知曉了。若非此次異變，我等甚至不知海心泉下竟有如此重要的封印。”
    阿禾也走到泉眼邊，懷中的心燈對幽冥穢氣的反應格外強烈，燈焰跳動，七彩光芒流轉。
    “我能感覺到，下麵的東西……很邪惡，很強大。”她低聲道，“比之前在裂穀遇到的幽王，更加……古老。”
    敖淵點頭：“能值得以上古四象封魔陣鎮壓的，絕非尋常幽冥魔物。此事棘手，需從長計議。”
    他看向滄溟大長老：“當務之急，是先淨化泉水，穩住局勢。阿禾的心燈可淨化幽冥穢氣，但泉水量大，她一人難以承受。需你族配合，以陣法引導泉水，分批淨化。”
    “好！我族定全力配合！”滄溟大長老立刻應下。
    “其次，需探查封印具體情況，確定下方究竟鎮壓何物，以及封印破損到了何種程度。”敖淵繼續道，“此事危險，朕親自下去。阿禾，你在上麵協助淨化，等朕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阿禾脫口而出。
    “不行。”敖淵斷然拒絕，“下方情況不明，你修為不足，下去太危險。”
    “可是我有心燈！”阿禾堅持，“如果下麵真是幽冥之物，淨火之力或許能克製。而且……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冒險。”
    敖淵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沉默片刻，最終讓步：“跟緊朕，不可離開朕身周三尺。”
    “嗯！”阿禾用力點頭。
    計劃既定，眾人立刻行動。
    海靈族在滄溟大長老指揮下，調整淨化陣法，將泉水分流引導，形成數道較小的水流。阿禾則在泉眼旁盤膝坐下，將心燈置於身前，開始引導淨火之力，淨化第一批分流出的毒水。
    七彩淨火如同溫柔的水流，包裹住黑色的泉水。嗤嗤聲中，黑色迅速褪去，泉水重新變得清澈，隻是其中蘊含的靈氣已大不如前。但至少，不再是毒水了。
    看到淨火真的有效，海靈族人士氣大振，更加賣力地配合。
    而敖淵則帶著阿禾，在汐月族長的引導下，來到泉眼側方一處隱秘的通道入口。那是通往封印所在的古老甬道，入口處同樣有陣法守護。
    “陛下，使者，從此處下去，直行百丈，便是封印所在。”汐月道，“我族無法深入，隻能送二位至此。萬望小心。”
    敖淵點頭，牽起阿禾的手，兩人一同踏入甬道。
    甬道由不知名的白色玉石砌成，表麵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散發出淡淡的鎮壓之力。但越往下走，那股鎮壓之力便越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鬱的幽冥穢氣和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寒。
    阿禾緊緊抱著心燈，燈焰的光芒照亮了周圍三尺之地。她能感覺到，心燈對下方的存在產生了強烈的敵意，連蓮生的虛影都不安地顫動起來。
    “主人，下麵的東西……很討厭。”蓮生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它好像在呼喚同類……不對，是在呼喚……更可怕的東西。”
    阿禾心中一凜，將蓮生的話轉告給敖淵。
    敖淵金眸微眯：“看來，南海之下鎮壓的，恐怕是幽冥一係的某個古老存在。若讓它破封，後果不堪設想。”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甬道盡頭。
    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懸浮著一座直徑約三十丈的複雜法陣——正是四象封魔陣。法陣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虛影鎮守四方，中央則是一個不斷旋轉的陰陽太極圖，太極圖下方，隱約可見一個漆黑的、如同深淵般的洞口。
    此刻，法陣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四象虛影黯淡無光，陰陽太極圖旋轉遲滯。而從那漆黑洞口中，正源源不斷地湧出濃鬱的幽冥穢氣，其中還夾雜著某種如同心跳般的低沉搏動聲。
    更讓兩人心驚的是，在洞窟邊緣的陰影中，竟然散落著幾具骸骨！那些骸骨並非海靈族，而是……人類修士的遺骸！骸骨旁，還散落著一些破損的法器和衣物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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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來過這裏。”敖淵上前檢查，“而且……不止一次。最近的一具骸骨，死亡時間不超過十年。”
    阿禾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有人試圖破壞封印？”
    “恐怕不止是破壞。”敖淵撿起一塊破損的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扭曲的、如同眼睛般的符號，“這是幽冥教的標誌。看來，幽冥教的觸手，早已伸到了南海。”
    他站起身，看向那不斷湧出穢氣的洞口，眼中寒光閃爍：“若朕猜得不錯，幽冥教不僅知道此處的封印，甚至可能在嚐試解開它，釋放下麵的東西。而海心泉的汙染，或許就是他們‘試驗’的結果。”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阿禾急問。
    敖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法陣邊緣，仔細探查破損情況。片刻後，他沉聲道：“封印破損嚴重，但核心尚未崩潰。若能及時修補，或可阻止其徹底破封。隻是……修補需要特定的材料和手法，且需四象之力配合。單憑朕一人，難以完成。”
    他看向阿禾：“我們需要幫手。而且，必須查清幽冥教在此地的具體活動，否則即便修補了封印，他們也會再次破壞。”
    阿禾明白他的意思：“那我們立刻回龍宮調人？”
    “不。”敖淵搖頭，“一來一去耗時太久，恐生變故。朕先以龍元暫時穩固封印，然後聯係龜丞相，讓他派可靠人手前來。同時，請海靈族協助，暗中調查幽冥教在南海的活動。”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你……先隨海靈族淨化泉水，同時注意安全。幽冥教既然在此布局，難保不會對淨火使者出手。”
    阿禾雖然擔心，但也知道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
    “好，我聽你的。但你也要小心。”
    敖淵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放心。”
    他走到法陣中央，盤膝坐下，雙手結印，周身龍元湧動，化作道道金光，注入法陣之中。
    法陣得到龍元滋養，光芒稍亮，湧出的穢氣也減緩了些許。但這隻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
    阿禾守在旁邊，心燈的光芒照亮了幽暗的洞窟，也照亮了她眼中深深的憂慮。
    南海之旅，本以為是一場輕鬆的散心。
    卻不料，風波再起。
    而這一次的敵人，似乎更加隱秘，更加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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