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哭聲很輕，在夜風中如同幼貓的嗚咽，卻清晰地傳入了阿禾和敖淵的耳中。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與疑惑。在這剛剛經曆了幽冥襲擊的荒島上，突然出現一個看似普通的小女孩，無論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我去看看。”阿禾低聲道，“你警戒周圍。”
    “小心。”敖淵沒有反對，隻是握緊了隱龍劍，神識掃過四周，確保沒有埋伏。
    阿禾收斂氣息，緩緩走向溫泉池。離得近了，她能看清小女孩的模樣：亂糟糟的黑色長發，瘦小的身子裹在一件明顯不合身的、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裏，赤著的雙腳沾滿了泥沙。她背對著阿禾，臉埋在膝蓋裏，肩膀一聳一聳地抽泣著。
    “小妹妹？”阿禾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盡量放柔，“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的哭聲停了停，卻沒有抬頭，隻是把臉埋得更深了，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似乎在害怕。
    阿禾蹲下身，與她平視：“別怕，我不是壞人。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的？”
    小女孩依舊不答，隻是從指縫裏偷偷看了阿禾一眼。那是一雙極其清澈、卻又透著無盡悲傷的大眼睛，眼圈紅紅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阿禾心中一動。她能感覺到，這小女孩身上確實沒有任何靈力或幽冥氣息，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孩子。但那雙眼睛裏的悲傷……卻不像是一個孩子該有的。
    “主人，她好像……很傷心。”蓮生的聲音在阿禾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困惑，“蓮生能感覺到，她的‘心’在哭，哭得好難過。”
    阿禾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別哭了，告訴姐姐，發生什麽事了？姐姐可以幫你。”
    或許是阿禾溫和的態度起了作用，小女孩終於緩緩抬起頭。她小臉髒兮兮的，卻難掩五官的清秀，尤其那雙眼睛，如同兩顆浸在水中的黑葡萄，倒映著月光和星沙的光芒。
    “我……我叫小月。”她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哭腔，“我找不到家了……也找不到阿爹阿娘了……”
    “家？”阿禾柔聲問，“你家在哪裏？怎麽會來到這座島上？”
    小月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我本來在睡覺，醒來就在這片沙灘上了……走了好久，一個人都沒有……我害怕……”
    她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
    阿禾心中疑惑更深。星沙島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數百裏，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除非……是有人故意將她送來的。
    “別怕，姐姐會幫你找到家人的。”阿禾安慰道，同時看向敖淵，以眼神詢問。
    敖淵走了過來，金眸審視著小月。他也沒從她身上感覺到任何異常，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讓人起疑。
    “小姑娘，”他聲音平靜，“你是怎麽來到這座島上的？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光？”
    小月似乎被敖淵的氣勢嚇到了，往阿禾身後縮了縮，怯生生地搖頭：“沒……沒有……我醒來就在沙灘上了……周圍黑漆漆的，隻有沙子會發光……”
    她說得語無倫次，但聽不出撒謊的痕跡。
    敖淵眉頭微皺，伸手虛虛按在小月頭頂。一股溫和的龍元探入她體內，仔細探查——依舊沒有任何發現。經脈、骨骼、魂魄，都隻是最普通的凡人孩童，甚至比一般孩子還要虛弱些。
    難道……真的隻是個意外？
    “先帶她回營地吧。”阿禾有些不忍，“夜裏風涼，她穿得這麽少，會生病的。”
    敖淵略一沉吟，點頭：“也好。不過，需小心。”
    兩人帶著小月回到營地。篝火還未熄滅，阿禾找出一件自己的外衣給小月披上，又給她拿了些水果和清水。
    小月顯然餓壞了，小口小口卻快速地吃著水果，一雙大眼睛卻始終警惕地打量著周圍，尤其是敖淵。
    “慢點吃，別噎著。”阿禾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小月，你還記得睡覺之前的事情嗎？比如，你家是什麽樣子的？你阿爹阿娘是做什麽的？”
    小月咬著果子，眼神茫然地想了許久，才低聲道：“我家……好像在海邊，有個小院子，院子裏有棵很大的樹……阿爹是打魚的，阿娘會在家織網……可是……我想不起來村子叫什麽了，也想不起阿爹阿娘的樣子了……”
    她說著，眼眶又紅了。
    阿禾和敖淵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失憶？還是……被某種法術抹去了部分記憶？
    “那你記得自己多大了嗎？”阿禾繼續問。
    “七歲……不對，八歲……”小月不確定地掰著手指，“阿娘說過年就八歲了……可是過年是什麽時候……”
    她越說越混亂，最終抱著頭，痛苦地低吟：“頭……頭好痛……我想不起來……”
    “好了好了，不想了。”阿禾連忙抱住她，輕拍她的背，“不想了，先休息，等天亮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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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月在她懷中漸漸平靜下來，或許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她睡熟，阿禾才輕輕將她放在鋪著獸皮的竹榻上，蓋好衣服。
    “你怎麽看？”她走到敖淵身邊，低聲問道。
    “有問題。”敖淵直截了當，“但問題不在她本身。朕探查過，她確實隻是普通凡人孩童，魂魄完整，沒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但她的出現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他看向沉睡的小月：“星沙島遠離航線，周圍海域常有海獸出沒，尋常漁船根本不會靠近。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絕無可能獨自漂流至此。而且……她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阿禾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們擊退幽冥教襲擊後不久，小月就出現了。若說這是巧合，未免太過牽強。
    “會是西海或者幽冥教的陰謀嗎？”她擔憂道，“用一個小孩子來做誘餌或者……其他什麽？”
    “未必。”敖淵搖頭，“若真是陰謀，他們大可以派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偽裝，何必用一個毫無力量的凡人孩童？這反而容易引起懷疑。”
    他頓了頓，又道：“除非……這個小女孩本身，就是‘陰謀’的一部分。隻是我們還沒發現她的特殊之處。”
    阿禾看著小月安靜的睡顏，心中複雜。若這真是陰謀，那幕後之人未免太過殘忍，竟將無辜的孩子卷入其中。可若不是……小月的身世又該如何解釋？
    “無論如何，先將她帶回琉璃島。”敖淵做出決定，“在島上，我們更好掌控。若她真有問題，遲早會露出馬腳。若她真是無辜流落至此……龍宮也可幫她尋找家人。”
    “嗯。”阿禾點頭。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
    後半夜平安無事。小月睡得很沉，偶爾會蹙眉囈語，似乎在做什麽不安的夢。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小月便醒了。她坐在竹榻上，抱著膝蓋，看著遠處海平麵上升起的朝陽，眼神依舊茫然。
    “醒了？”阿禾遞給她一顆洗淨的椰子和一塊烤魚，“吃點東西，我們待會兒要坐船去另一個地方。”
    小月乖乖接過，小口吃著，忽然問：“姐姐，你們是仙人嗎？”
    阿禾一愣：“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你們會發光。”小月指著阿禾腰間的心燈布袋，“昨晚我看到姐姐身上有七彩的光，還有這位大哥哥……他變成了一條好大好大的金龍。”
    阿禾和敖淵心中同時一凜。昨晚戰鬥時，小月明明還在遠處的溫泉池邊哭泣，怎麽可能看到他們戰鬥的情景？除非……
    “你昨晚……看到了？”阿禾試探道。
    小月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裏有好多可怕的怪物，還有會發光的大龍和七彩的蓮花……然後我就醒了，在溫泉池邊哭……”
    她說著，似乎有些害怕，往阿禾身邊靠了靠。
    阿禾與敖淵交換了一個眼神。若小月說的是真的，那她昨晚可能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或許是驚嚇過度導致的離魂，或許是……別的什麽。
    “別怕，那些怪物已經被打跑了。”阿禾安慰道，“吃完東西，我們就離開這裏。”
    三人簡單收拾後，登上白玉舟，朝著琉璃島方向駛去。
    回程的路上，小月一直很安靜，隻是緊緊挨著阿禾坐著，看著海麵發呆。偶爾有海豚躍出水麵，她會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阿禾能感覺到，小月心中藏著很深的悲傷，那種悲傷與她小小的年紀極不相符。
    “小月，”她輕聲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小月身體微微一僵，低下頭，許久，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夢到阿爹阿娘了……他們在海裏……喊我的名字……我想去找他們，可是……我過不去……”
    她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阿禾心中一酸，將她摟入懷中：“別哭，姐姐幫你找。”
    她看向敖淵，敖淵也正看著小月，金眸中若有所思。
    就在白玉舟即將抵達琉璃島時，異變突生！
    原本平靜的海麵，毫無征兆地劇烈翻湧起來！一個直徑超過百丈的巨大漩渦，在白玉舟前方驟然形成，恐怖的吸力傳來，竟要將小舟拖入其中！
    “小心！”敖淵臉色一變，全力催動小舟陣法，試圖掙脫。
    但這漩渦來得太過突然，吸力也強得詭異，白玉舟雖竭力抵抗，依舊被一點點拖向漩渦中心！
    更詭異的是，一直安靜的小月，此刻忽然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尖叫：“不要！不要過來！阿爹！阿娘——！！！”
    她的眼中，竟流下了兩行……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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