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郎說得挺對，第二天確實不一樣了。
    上午，商青青正垂頭喪氣地抄寫經文，突然春桃跑來說侯夫人來了。
    商青青一緊張，打翻了硯台，墨汁搞得到處都是。
    她手忙腳亂好一通收拾。
    等侯夫人帶著丫鬟媳婦，還有沈明珠走進來，商青青的手上，身上都是墨汁，看起來滑稽異常。
    “給，給母親大人，請安。”商青青看著侯夫人麵無表情的樣子，手足無措。
    “起來吧。”侯夫人看著商青青的樣子，又轉眼看看沈明櫟的牌位，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微微點了點頭，長長歎了口氣。
    她緩緩開口道：“昨晚櫟兒給我托夢。”說著侯夫人眼眶開始發紅，“櫟兒囑咐我，要我好好待你，說他纏綿病榻多年，讓我不要怪罪於你。我苦命的兒，一直都這麽宅心仁厚……”說著侯夫人泣不成聲。
    沈明珠忙上前安慰母親。商青青攥著衣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心道，本來也不能怪我。不過好像直接這麽說，不太合適。
    她看侯夫人哭得傷心，又想安慰下侯夫人，便擠了個笑容出來。正好沈明珠瞥到，氣不打一出來：“你還覺得好笑嗎？”
    商青青慌得擺擺手：“不不，我是想說，我……”
    沈明珠氣道：“你這掃把……”
    “明珠兒，別說了。”侯夫人止住女兒，平複了一下，看著局促不安的商青青道：“以後，你好好為櫟兒守節，我們平陽侯府不會虧待你。到時候給你過繼一個兒子，讓你老來有靠。”
    又轉頭對管事的仆婦正色道：“以後少夫人房裏的茶水飯食供給，都不能馬虎。”
    接著又環視了一下屋子，吩咐道：“這院子裏，屋子裏，都好好打點一下，讓少夫人住得舒適一些。”
    仆婦們忙應了。
    沈明珠還有些不服氣，想說什麽，被侯夫人用眼神止住。
    侯夫人伸手輕撫過沈明櫟的牌位，彷佛在輕撫兒子的臉龐，她喃喃道：“櫟兒，娘答應你。你安心去吧，娘會好好照顧你媳婦的……”
    說完，拭了拭淚，緩緩走出了房門。
    商青青和春桃麵麵相覷，這轉變來得太快，一時沒反應過來。
    中午，侯府供給的夥食果然好了很多，除了飯菜精致，而且還有兩碟內造糕點，看得春桃眉開眼笑。
    另一個開心得見牙不見眼的，就是胡八郎了。
    趁春桃不在房間裏，它滿足地啃著醬肘子，一邊感慨道：“商二小姐，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為了給你們主仆偷吃的，好幾次差點被捉住。我堂堂一隻有五百年道行的狐仙，要是因為偷吃的被抓住，傳出去臉往哪擱？”
    商青青白了它一眼：“你這報恩的方法傳出去，你就有臉了？”
    胡八郎嘿嘿笑著啃肘子，不搭話。
    商青青思索了一陣，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胡八郎看著她：“知道什麽？”
    商青青看向沈明櫟的牌位道：“那天晚上，我夢見的是他，我的夫君！”
    胡八郎有些無語：“廢話，你又沒見過其他男人，平白無故夢裏蹦出個男的，不是那死鬼還是誰？”
    商青青沒理胡八郎，隻是看著牌位低聲道：“他是個好人，跟我說‘對不起’，還讓侯夫人不要虧待我。如果他活著該多好，長得還這麽好看，我肯定會喜歡他……”
    胡八郎滴溜溜地轉著眼珠，也低聲喃喃：“看來托夢是個好主意。”
    連續好些天，侯府的仆婦們見了商青青態度好轉了不少。
    甚至能恭恭敬敬稱呼一聲“少夫人”
    飲食茶水點心也一應俱全。
    隻有沈明珠對商青青依舊有強烈的敵意。
    這天，侯夫人又讓人叫商青青到正屋。商青青心裏煩死了，這母女倆一天天的沒完沒了。
    來到正屋，原來是沈明珠說華陽公主的請帖到了。
    她看了一眼商青青，嘲弄道：“華陽公主府的賞花宴，嫂子要不要同去？”
    商青青覺得她真的很無聊，但隻能裝作失望的樣子：“我是未亡人，拋頭露麵不合適。”
    “都是內眷怕什麽？”沈明珠有些挑釁地道，“再說，嫂子你的嫡姐如今是太子妃，也會去呢。”
    商青青沒說話。侯夫人發話了：“明珠兒，你讓你嫂子跟著你去見見世麵。”
    商青青隻得答應。
    宴席上，滿座珠翠環繞，唯有商青青一襲青裙，發髻上僅簪著支素銀簪，簪尾墜著朵暗藍絨花，顯得格格不入。
    沈明珠看著在座的貴女，一邊撫著鬢邊金步搖，一邊揚聲笑道：“諸位瞧瞧，這便是昔日名動京城的商青青。人說她是空有皮囊的草包美人，如今嘛，嘿嘿嘿，是青春未亡人。”
    立刻有貴女接腔：“這般打扮倒好，省得憑著那張臉招蜂引蝶。”
    “是啊，”另有人掩唇輕笑，“沈妹妹可得看緊些，免得她耐不住寂寞，做出敗壞門楣的事來。”
    沈明珠笑得更歡，故意揚高了聲音：“怕什麽？真要是不守婦道，按我們侯府的規矩，直接綁了沉塘便是！”
    話音未落，她腳下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哎喲”一聲尖叫，竟直直跌進了旁邊的荷花池裏。
    池水濺起半尺高，濕淋淋的沈明珠在池裏撲騰，引得滿座貴女先是錯愕，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
    被撈上來的沈明珠，狼狽不堪。
    商青青躲在人群後，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她袖子裏有個毛茸茸的家夥正笑得發抖。
    怕被人瞧見，商青青尋了個僻靜的花廳，靜靜喝茶賞花。
    “沈家少夫人好雅興。”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話。
    商青青回頭，見竟然是嫡姐。她慌忙給嫡姐行禮，口稱：“參見太子妃娘娘。”
    商素素在華陽公主的陪伴下，款步走進花廳。
    她見商青青正撚著一朵牡丹看，便笑道：“本宮今日得見這般穠豔春景，又見沈少夫人有此雅興，當真是美人配美景。不如諸位姐妹在此吟詩作賦，以助雅興？”
    周遭貴女們立刻撫掌應和，唯有商青青顯得局促不安。
    商素素的目光慢悠悠落過來：“沈少夫人，便由你起個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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