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聽著小二口中“秋露桂釀”“鬆雪釀”等名頭，隻覺每個字都認得，湊在一起卻像聽天書，滿腦子隻剩“好複雜”的念頭。
    倒是小林子聽得格外專注，等小二話音剛落，便輕聲插了句：“敢問小哥，吳縣那幾大家族，平日裏也會來醉仙樓采買酒水嗎？”
    這話正戳中了小二的得意處，他腰板一挺，嗓門都亮了幾分：“客官您這話問得在點子上！陸家、張家那些世家，府裏莊子是釀酒不假，可論起滋味，哪及得上咱們醉仙樓的佳釀？就說上月，陸府的公子還特意來訂了十壇‘雙果凝春’，說是宴請京城來的貴客呢！”
    回了客棧，商青青開始琢磨：“人家的酒名都那麽雅致，咱們這野果釀總不能沒個像樣的名兒。”
    她盯著桌上的酒壇，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咱們這酒是山裏野果釀的，就叫‘果子釀’，簡單好記！”
    話音剛落，對麵的胡八郎直接“嗤”了一聲。連小林子也抿著唇，眼露鄙夷之色。
    商青青有些尷尬，沉默了一會，瞪向小林子：“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取的名再普通，也比你沒主意強吧？”
    小林子垂眸想了片刻，小聲道：“不如叫‘禦仙釀’？”
    “禦仙釀？”商青青愣住了，“這名字聽著好高級，了咱們這酒跟皇家可沒關係啊！”
    胡八郎卻忽然笑了，看了眼小林子，又轉向商青青，語氣帶著幾分揶揄：“這名字可比你的‘果子釀’強多了。‘果子釀’？虧你想得出來，你怎麽不叫‘果子狸’呢。”
    小林子也跟著補充：“這酒用百種野果、山泉水釀就，還沾著山野靈氣，‘仙’字配得上；‘禦’字不是指皇家，是說這酒滋味絕佳，能比得上仙人飲用的佳釀，聽著就讓人想嚐嚐。”
    商青青琢磨了兩下，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臉上的尷尬散去，笑道：“行吧，算你們倆有眼光，就叫‘禦仙釀’！”
    接下來，三人又頭碰頭地商議了半宿。
    從如何遞話給酒樓掌櫃，到該如何介紹“禦仙釀”的特色，連應對刁難的話都提前想好了好幾套，直聊到燭火快燃盡才各自歇下。
    轉天一早，商青青換上了一身月白錦袍。
    這袍子本是亡夫沈明櫟的舊物，料子是上好的雲錦，當年下葬前清點遺物，本要一同燒了。
    商青青見那料子細膩難得，便偷偷藏了，還在靈前悄悄禱告：“夫君莫怪，留著這袍子，日後若遇困境，也能換些日用度日，權當你還護著我幾分。”
    此次來吳縣前，她特意改了尺寸，如今穿在身上，恰好貼合身形。
    她本就生得一副絕色容顏，換上男裝後，褪去了女兒家的柔媚，添了幾分清俊挺拔，更襯得眉眼愈發狹長靈動。
    小林子也換了裝束，烏黑的頭發被梳成兩個圓滾滾的童髻，用青布帶係著，襯得那張白淨小臉愈發像玉雕琢出來的，跟在商青青身側，活脫脫一副“公子帶書童”的模樣。
    唯有胡八郎磨蹭著不肯動身，晃著腦袋道：“你們倆這模樣出去正合適，我會在暗處跟著，若真遇著麻煩，保管第一時間出來幫你們。”
    商青青也不勉強，帶了小林子便出了客棧。
    走在街上，商青青衣袂輕揚。小林子粉裝玉琢，竟真有幾分謫仙落凡塵的氣韻，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商青青攜小林子剛踏入醉仙樓，昨日那小二見這二人氣度不凡，忙堆著笑迎上來。
    商青青選了一張桌子桌下，喊了聲上好酒。
    小二點頭哈腰地，上了一壺。
    商青青喝了一口，呸到地上道：“這什麽東西，竟然敢叫好酒！”
    小二一愣，道：“客官，這可是本酒樓上好的酒……”
    商青青乜了他一眼：“原來醉仙樓也是浪得虛名啊。莫不是以為本公子不配喝你們酒樓的好酒？”
    說著掏出一把折扇，扇墜赫然一塊瑩白溫潤的羊脂玉佩。
    小二見那玉佩，更知麵前非普通人。忙喊來掌櫃。
    掌櫃見此情形，忙過來請商青青二人去雅間。
    商青青故作傲慢道：“本公子不去雅間，就是想讓吳縣的各位看看，醉仙樓是如何名不符實的。”
    掌櫃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還是壓著火道：“這位公子，本店規矩，珍藏的好酒得去雅間。”
    商青青搖了搖頭道：“你們即使拿出‘秋露桂釀’‘鬆雪釀’，也不過入口寡淡，後味發澀，實在無法入喉。不過爾爾罷了”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
    鄰桌幾個正品酒的富家公子當即拍了桌：“哪來的黃口小兒，竟敢在此胡言！”
    掌櫃臉色陰沉：“這位公子，說話可得講憑據！我醉仙樓的酒在吳縣賣了三十年，還沒人敢說‘無法入喉’！”
    看熱鬧的食客漸漸圍攏過來，裏三層外三層堵得大堂水泄不通。
    小林子站在商青青身側，有些緊張，悄悄拉了拉商青青的衣袖。
    商青青唇角勾起一抹笑，更加傲慢：“憑據？我這就給大家看。我帶來的酒，才是真正的仙品。”
    她話鋒一轉，看向掌櫃，語氣帶著幾分挑釁：“不僅如此，我還敢立個賭約，今日在場各位，若有人能找出吳縣境內，哪怕一壺能勝過我這酒的佳釀，我當場輸一萬錢！可若是沒人能找出來，掌櫃的，你這‘醉仙樓第一酒’的招牌，怕是得摘下來了。”
    “一萬錢？！”眾人倒抽一口涼氣，連掌櫃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這數額對尋常百姓來說是天文數字，眼前這少年竟張口就賭，倒讓人好奇起他的酒究竟有多特別。
    商青青見狀，從容地從腰間解下一個羊脂白玉小酒壺，壺身雕著纏枝蓮紋，精致得不像凡物。
    她指尖一擰，扒開塞子的瞬間，一股清冽酒香陡然散開。
    初聞是百果的清甜，細品又裹著山泉的甘潤，尾調還帶著幾分山野靈氣。
    “這……這是什麽香？”有人忍不住喃喃。
    掌櫃的僵在原地，鼻翼急促翕動，聞著那酒香，手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釀酒三十年，從未聞過這般層次豐富、清醇動人的滋味，光是這香氣，就遠勝自家最好的“鬆雪釀”。
    商青青笑著提起酒壺，玩味地看著掌櫃：“掌櫃的，您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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