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城南郊，莊子。
    商青青笑吟吟地看著這一片桑田。
    桑樹抽出新芽，層層嫩綠，真是春風吹拂之處，讓人心情也無比舒暢。
    蠶農們開始忙著清掃蠶室，商青青早讓人備好了大批蠶種，堆在莊子的倉庫裏，就等著蠶農們來領。
    這天上午，商青青正在莊子上忙著熱火朝天。
    忽聽得一聲：“少夫人！”
    商青青轉頭一看，沈二嬸的身影出現在莊子門口。
    不過她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臉上滿是為難。
    見了商青青，她搓著手，半天才開口：“少夫人，我……我，還能領蠶種嗎？”
    商青青有些驚訝：“二嬸，我正等著你呢！看，”
    商青青指著邊上的一筐蠶種：“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若是不來，我就準備給你送過去！”
    沈二嬸一下子愣住了，看著那一筐蠶種，忽然捂住臉哭起來。
    肩頭一抽一抽的。商青青一下子都懵了。
    怎麽了這是？
    她想伸手去安慰，又一看，手上髒兮兮的，趕忙在衣服上擦了擦。
    “二嬸，怎麽了？”商青青有些無措，一麵幫著沈二嬸擦眼淚，一麵道：“剛才不是好好地嗎？”
    “對不起，少夫人！”沈二嬸抽抽嗒嗒，“之前沈家那些人對不住您，我還以為，您，您記恨沈家人。可我實在沒辦法了，想問問您這兒……”
    商青青沒等她說完，就笑著打斷：“二嬸，沈三他們做的事，跟你沒關係。”
    沈二嬸止住了哭，聲音還有些發顫：“少夫人，您真是個好人！謝謝您，謝謝您還肯幫我！”
    商青青轉頭對一旁的李嫂說：“李嫂，幫忙把那筐留好的蠶種拿過來，給二嬸。”
    李嫂很快抱來一個竹筐，裏麵鋪著柔軟的桑葉，蠶種如芝麻，一張張地整齊地碼在裏麵。
    商青青接過竹筐，遞到沈二嬸手裏：“二嬸，這筐蠶種夠你家春蠶用了，好好養，今年定能有好收成。”
    沈二嬸雙手緊緊抱著竹筐，連聲道謝。
    商青青又叮囑：“要是沈三那些人來問起，你也不必忌諱，就說這蠶種是在我這兒租的，有我在，他們不敢為難你。”
    沈二嬸連忙點頭，忽然想起什麽，又說：“少夫人，我們村裏還有好幾戶人家，跟我一樣，都是寡婦帶著孩子，日子難捱。我們都會養蠶，也會織緞子，您這兒……還需要人養蠶或者織活嗎？”
    商青青眼睛一亮，笑著說：“那可太好了！正好我莊子上也需要人手，你們要是願意，不僅能來租蠶種，養蠶繭也可以賣給我。”
    說著商青青還笑眯眯地道：“到時候，你就來我莊子上織錦緞，今年咱們織出更精致的錦緞，往後也能穿上自己織的錦緞衣裳，不用再穿粗布了！”
    說罷，她拿出賬本，認真記下沈二嬸領走的蠶種數量，又道：“二嬸，你回去跟村裏的人說，隻要願意養蠶、織活，都可以來我這兒租蠶種，工錢和收繭的價格，我都按市價給，絕不虧待大家。”
    沈二嬸聽得熱淚盈眶，再次道謝後，抱著竹筐連聲稱阿彌陀佛。
    送走沈二嬸，商青青又轉身繼續忙碌。
    幫著蠶農把一筐蠶種搬到車上，轉身又要去核對賬本，
    這春寒料峭的天，她倒忙得滿頭是汗。
    李嫂端著一碗茶走過來，笑著遞到她手裏：“少夫人，歇會兒吧，先喝口水潤潤喉。”
    商青青接過茶碗，仰頭喝了大半，隨手抹了把汗。
    幹脆坐在場院邊的石塊上，把圍裙解下來當扇子扇著風，嘴裏念叨：“這開春的天明明還帶著涼意，怎麽我倒忙得一身汗，連風都覺得熱了。”
    李嫂蹲在她身邊，看著她這副毫無東家架子的模樣，忍不住笑：“我活了這麽大，還從沒見過您這樣親自上陣忙活的東家。”
    商青青眨了眨眼：“是嗎？你們以前的東家都不沾這些活計？”
    “可不嘛！”李嫂點點頭，“以前的東家要麽在城裏的宅子裏享清福，要麽忙著應酬，莊子上的事全靠管事打理，我們這些佃農和匠人，做得好是應該的，做得不好還要受罰。”
    商青青輕輕歎了口氣：“我們跟那些大東家不一樣，本錢少，根基也淺，要是我自己都不上心，怎麽能指望別人好好幹呢？多忙活點，心裏也踏實。”
    “您這樣的東家，才讓我們心裏踏實呢！”李嫂連忙說，“您待我們真心實意，不克扣工錢，還想著幫我們改善日子，我們幹活也有勁頭。”
    正說著，田管事拿著一本冊子走了過來。
    商青青連忙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
    “少夫人，”田管事笑著開口，“莊子上準備的蠶種都派發得差不多了，您放心，沒出什麽差錯。”
    商青青點點頭，從懷裏掏出自己記的賬本遞過去：“田管事，你再核對一下。這裏麵記著，有些蠶農是自己租了蠶種回去養，到時候我們收繭子；還有些是來莊子上做工的雇工，管吃管住，工錢按月結。每一筆都寫得清清楚楚，你看看有沒有漏的。”
    田管事接過賬本，翻開仔細看了幾頁，忍不住讚歎：“少夫人真是心細！連每戶蠶農租種的數量、雇工的名字都記得明明白白，比我這老賬房還周全。有您這樣的主子，咱們這莊子肯定能越來越好。”
    商青青笑著擺了擺手：“都是應該做的。咱們把底子打牢了，等春蠶結繭、織出好緞子，往後的日子才能更有奔頭。”
    一邊說，另一邊商青青的心裏忽然冒起股小情緒。
    她暗自嘀咕：那個偷懶的狐狸精！明知我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半點忙都不幫！哼，等他回來，我肯定不理他！
    她甩了甩頭，把這點小別扭壓下去。
    好在自己這幾天被蠶種、賬本纏得團團轉，也沒功夫琢磨他的去向。
    等忙完這陣，再找那隻狐狸算賬也不遲。
    商青青一邊翻著賬本，一邊愉快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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