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暖風裹著草木的清香，商青青坐著胡八郎駕的馬車，一路往青溪鎮去。
    車輪碾過鄉間的石板路，“軲轆軲轆”的聲響混著路邊田埂裏的蛙鳴，倒比城裏的喧囂多了幾分自在。
    “聽說青溪鎮東頭有處宅院，原是個老秀才的住處，去年老秀才遷去京城，宅子就空了下來，咱們先去看看。”
    胡八郎握著韁繩，側頭跟商青青說話，陽光落在他肩上，襯得眉眼格外溫和。
    商青青掀開馬車窗簾，望著窗外掠過的青瓦白牆，嘴角忍不住彎起。
    沿途的田地裏，農人正忙著插秧，嫩綠的秧苗在水裏晃蕩，連空氣裏都飄著泥土的清新，讓人心曠神怡。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處宅院前。
    牙人已經等在門口。
    見到商青青忙堆著笑迎上來。
    “少夫人，您瞧瞧，這宅子的風水可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好！前有照後有靠！您看院外那條清溪，就是天然的照水，聚氣又聚財。後院那片矮坡，雖說不高，卻是靠山，住著安穩！”
    “老秀才當年住這兒的時候，不僅自家兒孫學業有成，連帶著鄰裏都沾了不少文氣呢！”
    牙人滔滔不絕地說著。
    商青青走進院子，見迎麵是個小小的天井，牆角種著一棵老海棠，正是花期，枝葉繁茂，海棠紛繁，遮得半個天井都陰涼。
    往裏走是正屋，左右各有兩間廂房，窗欞上的雕花雖有些陳舊，卻透著股雅致的韻味。
    後院更是驚喜。
    不僅有一方小小的菜園，還挖了個養魚的池塘，池邊搭著個木廊，廊下擺著幾張石凳，正適合夏天乘涼。
    “這宅子怎麽樣？”胡八郎走到商青青身邊，指著後院的菜園笑道，“你不是總說想種些時蔬嗎？這菜園子正好用上，池塘裏還能養些錦鯉，添點生氣。”
    商青青蹲下身，摸了摸菜園裏鬆軟的泥土，眼底滿是歡喜：“這地方真好！比城裏清靜，又比莊子裏方便。出門就是鎮上的集市，買東西也不費勁。”
    她抬頭望向正屋的方向，忽然想起什麽，笑著說，“咱們把正屋收拾出來當主屋，東邊的廂房給小林子，西邊的留一間當書房，剩下的還能給春桃住，正好夠住。”
    胡八郎見她滿意，心裏也鬆了口氣，伸手幫她拂去裙擺上的草屑：“你要是喜歡，咱們就定下。這宅子的主人急著出手，價格也公道，過兩天就能去辦地契。”
    兩人在宅院裏轉了許久，商青青一會兒琢磨著給窗戶換層新紙，一會兒盤算著在海棠樹下擺張石桌，說得興致勃勃。
    胡八郎隻在一旁靜靜聽著，偶爾幫她出出主意，眼底滿是寵溺。
    對他而言，去哪裏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陪著她，把日子過成她喜歡的模樣。
    臨走時，夕陽已西斜，把宅院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商青青回頭望了一眼，心裏滿是歡喜：“等搬進來，咱們就在後院養一群蘆花雞，你喜歡吃，嘻嘻！”
    胡八郎搖搖頭：“可是春桃的廚藝，唉，一言難盡！”
    商青青瞪了他一眼：“白吃白喝你還挑上了！下次青菜豆腐招待！”
    胡八郎嘻嘻笑著。
    忍不住轉頭問牙人：“周大叔，這宅子的價格，再讓讓！”
    “胡先生這價格已經很有誠意了！”周牙人搓著手，有些為難，“老秀才急著去京城投奔兒子，所以才這個價格。您看——”
    胡八郎笑眯眯地道：“周大叔我們自然是誠心買，價格再商量商量！合適今天就定下來！”
    牙人盤算了一下，咬咬牙，一跺腳：“也罷！我讓一些我的利潤，200貫，不能在少了！要是定了，我幫你們跑腿辦地契，分文不取！”
    胡八郎看了一眼商青青，笑嘻嘻地道：“你拿主意吧！”
    牙人陪笑道：“少夫人在江東的名聲誰不知道？安置流民、開辦絲織莊，是難得的善人，小人能跟您做這筆生意，那是小人的福氣！”
    商青青聽他說得實在，又想起剛才在宅院裏看到的景致，心裏拿定了主意。
    便對周牙人笑道：“如此的話，地契的事，就勞煩周大叔多費心了，後續有需要，我會讓胡先生跟你聯係。”
    牙人一聽，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連忙當場就掏出筆墨紙硯，擬好買賣契約。
    商青青和胡八郎仔細看了，便簽了名字。
    牙人笑開了花：“您放心！不出三日，保準把地契辦得妥妥當當！”
    他一邊送兩人出門，一邊騎著一頭驢子拱手道別。
    商青青看了看宅子，有些舍不得離開。
    胡八郎笑道：“過兩天就搬過來，倒是不用這麽著急！”
    說著伸手牽住她的手：“咱們回去吧，晚了要關城門了。”
    兩人並肩走出宅院，
    馬車緩緩駛離青溪鎮，身後的宅院漸漸隱在暮色裏。
    商青青把買定新宅的消息告訴春桃，這丫頭當即就蹦了起來。
    她圍著商青青轉了兩圈，嘴裏不住念叨著要趕緊收拾行李。
    那股子歡喜勁兒，比自己得了好處還甚。
    商青青看著她雀躍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瞧你急的，地契還沒辦下來呢。不過我已經跟牙人說好，特意在西廂房留了一間朝南的屋子給你，采光好，冬天也暖和。等搬過去，我再請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鬟，你也能鬆快些，不用總圍著我忙前忙後了。”
    這話剛落，春桃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眶“唰”地就紅了。
    委委屈屈地哽咽：“小姐……您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覺得我笨手笨腳，伺候不好您了？”
    說著，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裏打轉，眼看就要掉下來。
    商青青又氣又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奈道：“你這丫頭，想什麽呢？我跟你情同姐妹，從京城到江東，一路都是你陪著我，我怎麽會不要你？”
    她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帶著幾分真心的期許，“我是想著，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跟著我做奴婢。等過段時間，我幫你尋個知冷知熱的好人家，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讓你做當家主母，不比在我身邊做丫鬟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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