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嘴上說得淡然，心裏卻記著胡八郎的叮囑。
    隻開他指定的那處糧倉，其餘的一概不許動。
    不到兩個時辰，郡守便帶著一隊衙役和二十輛馬車浩浩蕩蕩地來了。
    郡守穿著一身藏青色官袍，臉上堆著熱情的笑，見到商青青便拱手道：“商娘子果然深明大義！有您這份心，江東的百姓就有救了！”
    商青青客氣地回了禮，吩咐辛管事引路：“郡守大人請隨我來，糧倉就在後院西側。”
    她領著郡守一行人往隔壁的後院走去。
    小林子和王教頭聞訊也趕了過來，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顯然對郡守的做法頗為不滿。
    到了糧倉門口，下人打開厚重的木門。
    一股濃鬱的米香撲麵而來。
    郡守探頭往裏一看，隻見糧倉裏的糧食堆得像小山一樣，金燦燦的稻穀、白花花的大米，一眼望不到頭。
    郡守不由得驚歎道：“商娘子果然財大氣粗！這麽多糧食，足夠城外施粥棚支撐許久了！”
    商青青隻是淡淡一笑：“些許糧食，能幫到百姓就好。郡守大人趕緊讓人裝運吧，免得晚了又下雪。”
    郡守連忙吩咐衙役動手，二十輛馬車來回穿梭，一車車糧食被搬上車，忙活了整整一個下午，才算裝完。
    奇怪的是，明明運走了二十車糧食，可糧倉裏的糧食看起來依舊滿滿當當，仿佛絲毫未減。
    郡守心裏暗暗稱奇，越發覺得商青青深藏不露，對她的態度也越發恭敬了。
    “商娘子真是慷慨，本官佩服佩服！”郡守臨走時，再次對商青青拱手道謝，“這些糧食我定會妥善分配，絕不讓一粒米浪費在不該用的地方。”
    商青青頷首道：“郡守大人秉公辦事便好，我隻盼著流民能安穩過冬。”
    送走郡守一行，小林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抓住商青青的衣袖，憤憤道：“姑姑！您這是何苦！那郡守分明就是故意壓榨您！他衙門裏的糧倉堆得都快溢出來了，卻舍不得開倉，偏偏盯著您的糧食，這也太過分了！”
    王教頭也在一旁沉聲道：“少夫人，少主說得對。郡守此舉，分明是拿您當冤大頭。如今亂世，糧食就是命脈，您這般輕易交出這麽多糧食，日後若是遇到難處，可如何是好？”
    商青青拍了拍小林子的手，示意他鬆開，語氣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們心裏不平，可胡八郎說了，如今局勢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開倉濟民，既是為了百姓，也是為了讓我們能安穩度日。”
    “安穩度日？”小林子眼睛一瞪，語氣越發激動，“姑姑，您還不明白嗎？如今這亂世，光是安穩度日是不夠的！那些宗室子弟擁兵自重，郡守又如此不作為，我們若是再不主動出擊，遲早會被人吞並！”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裏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堅定：“姑姑，我已經決定了，我要起兵！這些日子，父親的舊部陸續來找我，他們都支持我參與奪位，擁立我為新帝，共抗北蠻，恢複大周江山！”
    商青青愣住了，隨即失笑：“小林子，你說什麽胡話呢？你還是個小孩子，剛到束發年紀，連世事都沒看透，怎麽能想著起兵奪位？”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林子梗著脖子反駁，“我是故太子之子，身上流著皇家血脈，恢複祖宗基業本就是我的責任！王將軍已經幫我訓練了不少鄉民，加上父親的舊部，我們已經有了一支不小的力量！”
    “就憑那些鄉民和流亡的舊部？”商青青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你王將軍訓練的鄉民，雖有幾分力氣，卻毫無戰場經驗；那些舊部雖有忠心，卻早已沒了根基，裝備匱乏，糧草不足。就靠這些人，你怎麽跟那些擁兵自重的宗室抗衡？怎麽對抗北蠻的鐵騎？”
    她頓了頓，又道：“你以為奪位是那麽容易的事？那些宗室子弟哪個不是野心勃勃，手下有正規軍隊，有穩固的地盤？你貿然起兵，隻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僅成不了事，反而會連累聚賢堂，連累身邊所有關心你的人。”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周江山淪落！”小林子紅了眼眶，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父親被冤殺，皇上皇後被擄，北蠻在北方燒殺搶掠，百姓流離失所，我身為皇家子弟，怎能坐視不管？”
    王教頭看著小林子激動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化為擔憂：“少夫人，少主有這份心是好的。隻是少主年紀尚輕，確實需要謹慎行事。不過，那些舊部對少主忠心耿耿，鄉民們也感念少主的仁德，願意追隨少主。隻要我們籌劃得當，未必沒有機會。”
    商青青看向王教頭，眉頭蹙得更緊了，她有些生氣：“王將軍，你怎麽也跟著他胡鬧？”
    小林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她不能讓小林子去冒這個險。
    每天在這院子裏跟舊部敘敘舊就行了。
    真要加入到權力鬥爭裏去，哪裏爭得過這個王那個侯的。
    別的不說，光是跑到江東來割據的就好幾個王爺。
    還有淮南的周將軍，也相當於割據勢力。
    甚至還有蜀地的節度使，揚州的太守等等。
    如今這局勢，自保都難，更何況爭奪天下？
    王教頭有些落寞地看著商青青道：“少夫人，我們並不是胡鬧！”
    商青青很頭疼，她擺擺手：“王將軍，我知道你對故太子忠心耿耿，想輔佐小林子成就大業。可你也要明白，如今的小林子，隻是個孩子。他好不容易脫離了政治漩渦，你們又要把他拉回去！”
    “你們到底是為了他好，還是為了你們自己能得一個從龍之功？”
    商青青直接把難聽的話丟了出來！
    一聽這話，小林子忍不住想想說什麽，卻被王教頭用眼神製止了。
    小林子看著商青青疲憊的眼神，心裏雖有不甘，卻也知道商青青說得有道理。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看著小林子的背影，商青青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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