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屋外的桃花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鋪了一地溫柔的碎錦。
    商青青提著竹籃，蹲在屋前的菜畦邊摘豌豆尖，指尖沾染著清新的泥土氣息。
    暖風拂過，帶著草木的芬芳，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素色薄衫，嘴角噙著滿足的笑意。
    自離開清溪鎮，她和胡八郎便隱居在這處竹林小屋。
    這裏遠離塵囂，四周翠竹環繞，溪水潺潺，沒有紛爭算計，沒有世事煩擾，日子過得簡單而愜意。
    胡八郎每日或在林間打坐，或去溪邊垂釣，偶爾還會教她辨識草藥、吹笛奏曲。
    商青青則打理著屋前的小菜園，繡繡帕子，看看書，日子悠閑得像一幅緩緩展開的水墨畫。
    “慢點摘，紮手別來跟我哭。”胡八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他手裏提著一串剛釣上來的鮮魚，魚鱗在陽光下閃著銀光。
    商青青回頭一笑，舉起手裏的豌豆尖：“今晚我們清炒豌豆尖，再燉個魚湯，好不好？”
    “都聽你的。”胡八郎走到她身邊，放下魚串，伸手替她拂去發間沾染的花瓣，“這幾日桃花開得正好，明日我帶你去後山看映山紅，那邊開得漫山遍野，好看得很。”
    商青青點頭應著，心裏卻莫名泛起一絲牽掛。
    春風和煦，草木蔓發，這樣的好時節，清溪鎮的桃花想必也開了吧？
    春桃在西坡村過得好不好？
    阿牛芸娘生活得怎樣？
    李二嫂他們應該開始摘桑養蠶了吧？
    自己沒在，那些絲織的訂單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這些念頭一旦冒出來，便像藤蔓般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她放下手裏的豌豆尖，有些失神地望著竹林深處，那裏的風正帶著遠方的氣息。
    胡八郎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忍不住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就知道你放不下。才清靜了沒多久，心就飛回清溪鎮了？”
    商青青被他戳中心事，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就是……有點惦記她們。春桃剛經曆了那樣的事，不知道在西坡村住得習不習慣，有沒有人欺負她。芸娘和阿牛也不知道怎樣了，還有李二嫂和路嫂她們，開春了，也不知道辛管事他們開始把莊子的絲織活啟動了沒有。”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著幾分擔憂：“還有那些租了我田地的佃農，今年春天的雨水不知道夠不夠，播種順不順利。我臨走時交代辛管事不許漲租金，不知道他有沒有照做。萬一遇到災荒，他們的日子可就難了。”
    胡八郎看著她緊鎖的眉頭，眼底滿是寵溺。
    他知道，商青青看似柔弱，心裏卻裝著太多人，太多事。
    這份善良和牽掛，正是她最珍貴的地方。
    “既然這麽惦記，那我們就回去看看。”胡八郎的聲音溫和而篤定。
    “真的？”商青青猛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滿是驚喜，“我們現在就回去嗎？”
    “急什麽？”胡八郎笑道，“等我們把這後山的映山紅看完，再慢慢回去。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一路遊山玩水，正好看看這一路的春色。”
    商青青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裏的牽掛被即將歸鄉的喜悅衝淡了大半。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一路走走停停。看遍了這江東的桃紅柳綠，賞盡了沿途的青山碧水。
    胡八郎總會尋到最幽靜的村落，最秀麗的景致，讓商青青盡情領略這亂世之中難得的安寧與美好。
    商青青的心情越發輕快，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明媚。
    不知不覺間，已是暮春初夏時節。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商青青換上了一身淡綠色的薄衫，裙擺上繡著細碎的蘭草花紋，手裏搖著一把素麵團扇，扇麵上繪著幾枝淡雅的荷花。
    她坐在馬車裏，掀開簾子，看著窗外掠過的田野和村落，眼裏滿是期待。
    “再有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到西坡村了吧？”商青青掀開車簾，探頭往外望去，遠處已經能看到熟悉的村落輪廓，心裏越發急切起來。
    胡八郎點頭：“快了，前麵過了那片林地，就是西坡村的地界了。”
    話音剛落，商青青忽然瞥見路邊的草叢裏似乎躺著一個人影。
    她心裏一動，連忙讓車夫停下馬車：“等等，前麵好像有人！”車夫應聲勒住韁繩，馬車緩緩停下。
    商青青推開車門，跳下馬車，快步朝著那片草叢走去。
    胡八郎緊隨其後，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走近了才看清，草叢裏躺著的是一個中年婦人，身上穿著打補丁的粗布衣裙，裙擺沾滿了泥土和暗紅色的血跡。
    她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幹裂起皮，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斷絕，顯然是傷得極重。
    “這位大嬸！”商青青心裏一緊，連忙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婦人的肩膀，“大嬸，你醒醒！”婦人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喚，艱難地睜開一條眼縫，渾濁的眼神裏滿是痛苦和恐懼。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隻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嘴角還溢出了一絲血跡。
    商青青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轉頭對胡八郎道：“八郎，她傷得很重，我們快救救她！”
    胡八郎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婦人的脈搏上，眉頭微微蹙起：“氣息微弱，失血過多，還有多處外傷。”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小心翼翼地塞進婦人嘴裏，又從水囊裏倒出些水，慢慢喂她咽了下去。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婦人的氣息漸漸平穩了些，眼神也清明了許多。
    她看著商青青和胡八郎，眼裏滿是感激，嘴唇顫抖著道：“多……多謝二位恩人……”
    “大嬸，你別說話，先好好休息。”商青青柔聲安慰道，“你是哪裏人？怎麽會傷成這樣，倒在路邊？”
    提到自己的遭遇，婦人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聲音帶著哭腔：“我……我是西坡村的……我們村……我們村被兵匪給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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