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那股自無盡混沌深處降臨的威壓，不再是之前那道溫和的意誌。
    如果說之前的意誌是一陣春風，那麽此刻降臨的，就是足以冰封整個三界的凜冽寒冬！
    不，不僅僅是寒冬。
    在這股威壓之中，所有仙神，所有聖人，都清晰地“聽”到了一種情緒。
    一種混雜著無窮悔恨、無盡憐愛、滔天怒火與永恒思念的……聖心之痛！
    聖人，本應是太上忘情，不沾因果，不入輪回。
    可此刻，這股情緒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磅礴，它化作無形的風暴，橫掃了整個南天門。
    三界，在這一刻，仿佛都感受到了那位至高女聖的……悲傷與憤怒。
    南天門審判場。
    玉皇大帝那道勉強維持的意誌化身，在這股情緒風暴的衝擊下，連一息都未能撐住，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噗”的一聲，徹底消散，化為最原始的龍氣，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高天之上，那片代表著闡教無上威嚴的杏黃色慶雲，劇烈地翻滾、收縮，雲中顯化的盤古幡虛影，其開天辟地的無上威能，被這股情感洪流一衝，竟發出一聲哀鳴，光芒瞬間黯淡到了極致。
    元始天尊那張憤怒到扭曲的麵容，第一次，被一種名為“茫然”的神情所取代。
    怎麽回事？
    女媧師妹……瘋了？！
    他無法理解。聖人動怒，當是天道之怒，是規則的碾壓，是秩序的審判。
    可這股力量……為何充滿了如此強烈的，屬於凡俗生靈才會有的情感？
    而且，這股怒火的目標，似乎就是他！
    他策劃公審，他指責陳凡，他與通天對峙……可他從未想過，要去招惹那位隱居混沌無數元會的師妹！
    荒謬！這簡直是三界開辟以來最荒謬的事情！
    “阿彌陀佛……”
    另一邊，如來佛祖那龐大的佛國虛影，在這股聖威之下，劇烈地閃爍，無數佛陀、菩薩、羅漢的吟唱聲戛然而止。
    他腳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蓮，光芒收斂，仿佛在對這股力量表達臣服。
    他的佛心，他的智慧，在這一刻徹底亂了。
    他算計西遊，他布局三界，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是基於對天道因果的理解。
    可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補天石……孩子……
    女媧聖人，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孩子”，爆發出如此不顧一切的怒火。
    這其中的因果，已經不是他能計算的了。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棋手，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他隻是那個因為不小心踩了過路神龍的尾巴，而被龍息噴成灰的螻蟻。
    他猛地看向審判場中央的陳凡。
    那猴子……從始至終，都是他一手策劃的棋子。
    可現在，這顆棋子，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悔恨？不，已經超越了悔恨。
    那是一種麵對未知、麵對徹底失控的……恐懼！
    黑色的截教慶雲中，通天教主也收起了臉上的冷笑。他感受著那股情緒，先是錯愕，隨即，一種複雜的意味湧上心頭。
    他能感受到女媧的怒火，也能感受到那怒火之下，深不見底的憐愛與愧疚。
    那是……屬於母親的情感。
    通天教主看了一眼依舊被光之枷鎖捆綁的陳凡，又看了一眼對麵已經懵住的元始天尊，忽然想笑。
    元始啊元始，你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你以為你審的是個妖猴，是個截教餘孽？
    不。
    你審的是一位創世聖人的心頭肉！
    西方二聖，接引與準提，那兩片剛剛還在幸災樂禍的菩提佛光，此刻已經收縮到了極致，仿佛兩顆隨時會被風暴吹滅的燭火。
    他們臉上的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駭。
    惹誰不好，去惹女媧？
    這位師姐，當年為了人族，連妖族天庭都敢舍棄，其護短的程度，三界皆知。
    隻是她護的是整個人族，而非個體。
    可現在……她顯然找到了一個新的，也是唯一的“個體”來傾注她所有的庇護。
    這猴子，完了，誰也動不了了。
    這三界，怕是要變天了！
    唯有三十三天外的兜率宮中，太上道君那無為的意誌，微微波動了一下。
    他仿佛透過層層時空，看到了那段被篡改、卻又變得無比真實的“過去”。
    一滴聖血，一塊母石。
    一聲輕歎，在他的道宮中響起，帶著一絲無奈，一絲苦笑，也有一絲……看好戲的趣味。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在所有聖人都為之失聲的時刻。
    那股席卷三界的聖人威壓，開始收斂，凝聚。
    它不再是無差別的情感風暴，而是化作了一道清晰、明確，卻又蘊含著足以凍結聖人道心的無邊寒意的意誌。
    這道意誌，精準地鎖定了高天之上，那片狼狽不堪的杏黃色慶雲。
    一個清越、動聽，卻又讓三界所有大能神魂顫栗的女子聲音，響徹在每一個存在的耳邊，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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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始。”
    沒有稱呼師兄，而是直呼其名。
    這簡單的兩個字，所代表的疏離與憤怒，比任何咆哮都更加令人心驚。
    “你方才說，要審判他？”
    聲音平淡，卻仿佛帶著整個混沌的重量，狠狠壓在元始天尊的聖心之上。
    元始天尊的慶雲，停止了翻滾。
    他僵住了。
    他可以和通天對罵，可以和西方二聖算計，甚至可以不給玉帝臉麵。
    但麵對女媧這不帶一絲煙火氣，卻又直指核心的質問，他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怎麽回答？
    說是？那就等於當著三界所有大能的麵，承認自己要審判女媧聖人的親生孩兒。這個因果，他背不起。
    說不是？那他元始天尊的臉麵何在？他闡教的威嚴何在？他剛剛那一番義正辭嚴的“天道綱常”，豈不成了三界最大的笑話？
    這一刻，這位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闡教聖人，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騎虎難下，什麽叫進退維穀。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陳凡，正站在審判場的中央。
    他承受著那股自混沌而來的，充滿憐愛與庇護的威壓，也感受著來自其他幾位聖人那驚疑不定、充滿忌憚的審視。
    他體內的法力早已在透支權限的瞬間被抽空，神魂深處傳來陣陣針紮般的刺痛。
    這是賭上一切的代價。
    但值！
    太值了！
    看著高天上那個陷入死寂的元始天尊，看著佛國虛影幾近潰散的如來佛祖，陳凡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將這所謂的“三教公審”，變成一場史詩級的碰瓷大會！
    而他，成功了。
    他不僅碰瓷成功，還直接把被碰瓷的對象，變成了自己最堅不可摧的後台。
    從今往後，他孫悟空的身份，不再是妖猴，不再是齊天大聖，甚至不再是截教的小師叔。
    他隻有一個身份——女媧之子！
    他緩緩抬起頭，迎著那一道道聖人的目光，臉上沒有絲毫畏懼。
    他甚至主動挺了挺胸膛，讓那光之枷鎖顯得更加刺目。
    他要讓自己的“母親”看清楚，她的孩子，正在遭受何等的“委屈”與“欺辱”。
    他要做一個完美的，受了天大委屈，等待母親來為自己撐腰的好兒子！
    轟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這份“委屈”，混沌深處，那座萬古不動，永恒寧靜的媧皇宮，猛然一震！
    宮殿之上，懸掛著的一件先天至寶，那曾定下三界無數姻緣，也曾一擊將妖族太子打落凡塵的——紅繡球，發出一聲清越歡快的嗡鳴。
    它化作一道紅光，主動飛入了一隻潔白如玉的素手之中。
    下一刻，那道冰冷質問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
    “我兒在此，誰，還敢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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