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腳步，踏上了這片沉寂了億萬年的土地。
    腳下，是堅硬而冰冷的觸感。
    他低下頭。
    視線所及，是一片巨大到望不見邊際的白玉廣場。
    隻是，這片曾經光滑如鏡，足以倒映周天星辰的廣場，此刻卻布滿了蛛網般的恐怖裂痕。
    每一道裂痕都深不見底，仿佛是上古神魔用盡全力劈砍留下的傷疤，至今仍有絲絲縷縷的煞氣從中逸散而出。
    在他的腳邊，是一塊斷成兩截的巨大石匾。
    石匾的材質非金非玉，上麵殘留著大道符文的痕跡，即便斷裂，依舊散發著鎮壓寰宇的無上氣概。
    上麵，刻著三個龍飛鳳舞，卻又霸道絕倫的古妖文。
    南天門。
    這裏……就是上古天庭的正門。
    曾經，萬妖來朝，諸神臣服，無數大羅金仙級別的妖神，都要在此地落下雲頭，步行入殿，以示對妖皇的尊敬。
    而如今，隻剩下殘垣斷壁。
    陳凡站在這片廢墟之中，久久沒有動彈。
    係統編輯器所植入的“記憶”，在這一刻，被無限地放大，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作為穿越者的理智堤壩。
    一幕幕畫麵，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炸開。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上古之時，伯父帝俊身披星辰帝袍，頭戴平天冠，手持河圖洛書，端坐於三十三重天之上的至高龍椅，號令周天，莫敢不從。
    他“看”到了。
    看到了“父親”東皇太一身負混沌鍾，腳踏金烏神火，眼神睥睨三界，手持屠巫劍，帶領億萬妖族大軍征戰洪荒，所過之處，天地為之變色。
    他還“看”到了……
    一個年幼的金烏，在兩位皇者的膝下嬉戲打鬧。
    帝俊會用河圖洛書為他衍化出周天星鬥的幻影，教他辨認星辰。
    而東皇太一，則會用那雙曾讓無數祖巫都為之膽寒的手，將他高高舉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帶著他巡視整個妖族天庭。
    “我兒，你看，這無盡江山，這周天星辰，將來，都是你的。”
    “……”
    榮耀。
    輝煌。
    以及……那血脈相連的，最深沉的父愛與期盼。
    然後，畫麵一轉。
    天崩地裂！
    巫妖大戰的最終章，血染洪荒，聖人下場，天柱崩塌，萬物凋零。
    他看到了“父親”東皇太一抱著混沌鍾，決絕地衝向自爆的祖巫，那最後回眸的一眼，充滿了不舍與決絕。
    看到了伯父帝俊在臨死前，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送入太陽星的核心深處，用整個妖庭的氣運，布下了億萬年的守護結界……
    記憶的洪流，衝擊著他的神魂。
    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碰撞、發酵。
    有作為穿越者，“親臨”神話遺址，打卡上古聖地的興奮與激動。
    但更多的，是一種源自這具身體，源自這份血脈的，物是人非，國破家亡的無盡悲愴！
    他站在這片破碎的南天門前，仿佛一個迷失了億萬年的遊子，終於回到了早已化為廢墟的故土。
    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許久。
    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了那翻湧不休的心潮。
    他沒有急著去尋找什麽招妖幡，也沒有去探查哪裏還殘留著先天靈寶的氣息。
    他就這樣，邁開腳步，像一個最虔誠的晚歸者，在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上，緩緩地，一步一步地，開始探索。
    他走過一片倒塌的石林，那些石柱上，還雕刻著上古妖神的名字與戰功。
    白澤、英招、計蒙、飛廉……
    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如今，隻剩下冰冷的石刻。
    他穿過一條早已幹涸的天河，河床上，還散落著一些閃爍著微光的星辰砂。
    他甚至看到了一座傾頹的宮殿，牌匾上寫著“姻緣宮”三個字。
    這裏，曾是掌管三界姻緣的地方。
    上古妖庭，才是真正的天道正統！如今玉帝的天庭，不過是拾人牙慧，占據了妖庭廢墟之後，建立起來的仿冒品罷了。
    陳凡一路走，一路看。
    他沒有施展任何神通，就用雙腳，丈量著這片屬於他“父輩”的疆土。
    最終，他停在了一座最為宏偉，也最為殘破的宮殿之前。
    妖皇殿。
    這裏，是上古天庭的權力核心。
    相當於如今淩霄寶殿的存在。
    他緩緩走了進去。
    大殿空曠而死寂。
    殿頂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可以清晰地看到上方那永恒燃燒的琉璃色太陽真火。
    光線從窟窿中照射下來，正好落在大殿中央。
    那裏，一張巨大無比的座椅，已經從中斷裂，倒塌在地。
    座椅通體由不知名的神金打造，上麵雕刻著萬妖朝拜，日月同輝的圖騰。
    即便已經倒塌，即便已經失去了主人億萬年。
    那股殘留下來的，唯我獨尊，霸絕天地的帝皇之氣，依舊讓陳凡感到一陣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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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地，撫摸著那冰冷的座椅扶手。
    仿佛，還能感受到“父親”東皇太一，殘留在此地的一絲溫度。
    他的手指，劃過座椅上的一道深深的斧痕。
    盤古幡……
    這是聖人的手筆。
    也唯有聖人的力量，才能將這件凝聚了整個上古妖庭氣運的皇者之座，徹底摧毀。
    陳凡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不僅僅是為了這份“血脈”的仇恨，更是為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聖人……
    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
    他想要真正地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擁有，足以與聖人抗衡，甚至……掀翻棋盤的力量！
    而這份力量的根基，就在這裏。
    就在這片廢墟之中！
    ……
    三十三重天外，兜率宮。
    八卦爐中，三昧真火熊熊燃燒。
    一個身穿樸素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百無聊賴地扇著蒲扇。
    忽然。
    他的動作，微微一頓。
    那雙看似渾濁，實則蘊含著天地至理，仿佛能看穿過去未來的眼眸，緩緩睜開，朝著太陽星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那片廢墟。
    也看到了，那個踏上廢墟的身影。
    老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
    “癡兒回家，是福是禍……”
    “猶未可知啊。”
    他搖了搖頭，收回目光，繼續一下一下地，扇動著手中的蒲扇，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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