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之巔。
    陳凡那輕輕勾動的手指，如同點燃了三界火藥桶的最後一縷火星。
    這個動作，不含任何法力。
    但其中蘊含的，那股將天道、將聖人、將這世間一切都視作玩物的輕蔑與戲謔，卻比任何神通都更具殺傷力！
    “豎子！安敢如此！”
    誅魔大陣之內，廣成子再也無法維持那份屬於闡教首徒的從容，發出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
    其餘的金仙，亦是怒火攻心，元神震蕩！
    他們是誰？
    他們是聖人門徒，是玄門正朔，是三界之中最為尊貴不凡的仙神！
    今日，他們奉師尊法旨，布下闡教至高殺陣，本是來執行天譴，代天刑罰。
    可現在，他們卻被重重圍困，進退維穀，還被那罪魁禍首的妖猴，用如此羞辱性的動作挑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殺！！！”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咆哮。
    “轟——！！！”
    那一瞬間，十二都天誅魔大陣，徹底失控了！
    十二位金仙，將自己對那妖猴的無盡怒火，將自己被圍困的驚懼，將自己身為闡教門人的驕傲，將所有的情緒，盡數化作了法力，不計後果地灌入了腳下的大陣之中！
    灰色天幕的旋轉速度，陡然加快了億萬倍！
    那混沌的氣流，化作了一片純粹的，能夠磨滅一切的毀滅之海！
    而在它的對麵！
    通天教主的意誌，同樣感受到了那股決絕的殺機！
    “元始！你敢！！！”
    一聲怒吼，自九天之外傳來。
    那四道原本隻是對峙的血色劍氣，在這一刻，殺意徹底沸騰！
    誅仙！戮仙！陷仙！絕仙！
    四道代表著終極殺伐的劍光，猛地向前一衝，那張古樸的陣圖，在虛空中徹底凝為實質！
    誅仙劍陣，起！
    兩座曠世殺陣，在這一刻，終於撕下了所有偽裝，露出了它們最猙獰，最原始的獠牙！
    那恐怖的氣機，已經攀升到了一個連聖人都無法再完全掌控的臨界點！
    灰色與血色，即將觸碰！
    三界，即將崩碎！
    天庭，玉皇大帝絕望地閉上了眼。
    靈山，如來佛祖手中的念珠，化為了齏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就在那兩股滅世能量即將交匯的，那萬分之一刹那。
    九天之上。
    那無盡混沌的盡頭。
    那萬法歸寂的紫霄宮方向。
    一聲悠悠的，仿佛穿透了萬古洪荒，跨越了無盡時空的歎息，輕輕地，響徹在三界六道每一個生靈的元神深處。
    “唉……”
    這聲歎息，很輕，很淡。
    沒有蘊含任何法力，也沒有攜帶任何情緒。
    它就像一位看遍了滄海桑田的老者，在某個午後，對自己庭院中，兩個打架的頑童，發出的一聲無奈的輕歎。
    可就是這樣一聲輕歎。
    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至高無上的，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威嚴！
    那是一種源自大道的，最根本的，不可違逆的……意誌！
    歎息聲，落下的瞬間。
    整個三界。
    靜止了。
    那瘋狂旋轉，欲要將天地都碾碎的十二都天誅魔大陣，停了。
    那殺意沸騰，準備將萬物都拖入無盡殺劫的誅仙劍陣，也停了。
    兩座曠世殺陣，就那樣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凝固在了空中。
    那咆哮的紫色神雷，凝固在半空，宛如一尊尊紫色的琉璃雕塑。
    那燃燒的金色天火，停止了跳動，仿佛一幅靜止的油畫。
    那縱橫的血色劍氣，也失去了所有的鋒芒，如同一道道懸掛於天際的紅色綢帶。
    時間。
    空間。
    法則。
    因果。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聲歎息之下，被強行撫平，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花果山外圍。
    那數萬名雙眼血紅，嘶吼著“不死不休”的截教弟子，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最猙獰的那一刻。
    刑天那高舉過頂的巨斧，停在了半空中，再也無法落下分毫。
    北冥之上，鯤鵬那張陰冷的，充滿了貪婪的笑臉，僵硬在了臉上。
    下方，鎮元子與所有地仙催動的渾厚地氣，也停止了流動。
    四海龍王布下的水幕天華，那翻湧的巨浪，瞬間化作了一麵光滑如鏡的，巨大的水牆。
    所有人的動作，所有人的表情，所有人的意念，都在這一刻，被定格。
    整個三界，仿佛變成了一幅巨大的，栩栩如生的畫卷。
    而畫卷之中，唯一能動的。
    似乎隻有那依舊站在山巔，臉上掛著一抹玩味笑容的陳凡。
    “嘖。”
    陳凡咂了咂嘴，心裏略感遺憾。
    多好的煙花啊。
    可惜了。
    就在此時。
    一個蒼老、淡漠，卻又仿佛是整個宇宙中心的聲音，沒有通過任何介質，直接在所有聖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
    那聲音，隻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聖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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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這四個字，如同一柄無上的天道之錘，狠狠地，砸在了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的聖心之上！
    昆侖山，玉虛宮。
    元始天尊那與天道合一的聖體，猛地一顫。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混合著無盡的怒火，瞬間淹沒了他。
    他，是元始天尊！
    是盤古正宗，是闡教教主，是執掌天道刑罰的聖人！
    他奉天道法旨，誅殺妖猴，有何過錯？
    為何要退？
    憑什麽要退？
    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抗拒之意，欲要強行催動大陣！
    然而。
    他駭然發現。
    那座由他親手布下，由他十二位弟子主持，由他聖人意誌加持的十二都天誅魔大陣，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至高，更加不可違逆的力量，接管了一切！
    那緩緩旋轉的灰色天幕，開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緩緩地，變淡，消散……
    “不——！！！”
    元始天尊在心底發出無聲的咆哮。
    他不能退！
    他若是退了，他闡教的威嚴何在？他玄門正朔的顏麵何存？
    然而，那聲音，那意誌，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退下。
    這是命令。
    是天道之令！
    與此同時。
    三十三天外，紫霄宮中。
    通天教主手持青萍劍，渾身殺氣沸騰。
    那股至高的意誌，同樣強行壓製住了他身後的誅仙四劍，那沸騰的殺機，如同被冰封一般，迅速冷卻。
    “師尊！！！”
    通天教主仰天長嘯，聲音之中，充滿了不甘與悲憤。
    “此戰，非弟子之過！是元始欺人太甚！他欲絕我截教最後一絲血脈！弟子若退，何以對得起碧遊宮中，那萬千枉死的冤魂！”
    他的聲音，在紫霄宮中回蕩。
    但，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
    那至高的意誌，冰冷而又無情。
    退下。
    沒有理由。
    沒有解釋。
    聖人的意誌，在這股力量麵前，顯得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可笑。
    “噗——！”
    昆侖山，元始天尊再也壓製不住那股憋屈與反噬，一口金色的聖血，噴湧而出。
    他看著那正在緩緩消散的誅魔大陣，那雙威嚴的聖目之中，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茫然。
    他，錯了嗎？
    而在三界眾生的眼中。
    那毀天滅地的奇景，正在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緩緩落幕。
    灰色的混沌天幕，如同被清水洗滌的墨跡，一點點變淡，最終化為虛無。
    那十二根通天的光柱，也隨之黯淡下去，十二件先天靈寶的虛影，發出一聲聲不甘的哀鳴，消失在了空中。
    而在它的對麵。
    那四道血色的劍氣，也收斂了所有的殺機，化作四道流光，撕裂虛空，瞬間消失在了天際，回歸了那座囚禁著它們主人的宮殿。
    一場足以毀滅小半個三界，讓聖人喋血，讓道統崩塌的曠世對決。
    就以這樣一種虎頭蛇尾，甚至有些滑稽的方式，被強行中止了。
    天空，恢複了清明。
    雖然那一道道巨大的空間裂縫，依舊如同天空的傷疤，觸目驚心。
    但那股壓在所有生靈元神之上的，末日般的恐怖威壓，終於，煙消雲散。
    “呼……呼……”
    淩霄寶殿之上，玉皇大帝如同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癱軟在龍椅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靈山之巔，觀音菩薩等人，也是心有餘悸，看著彼此臉上那劫後餘生的慶幸。
    所有的大能，在這一刻，都隻有一個念頭。
    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花果山之巔。
    陳凡看著那空蕩蕩的天空，又看了一眼那些依舊保持著各種姿勢，被定在原地的盟友們。
    他知道。
    出手幹預的，是鴻鈞道祖。
    是這個世界，最頂層的，最終極的，規則的製定者與維護者。
    聖人之戰，已經觸碰到了他所設下的底線。
    “切，真沒勁。”
    陳凡撇了撇嘴，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心中卻是在飛速盤算。
    鴻鈞出麵，強行中止了戰鬥。
    這說明，用武力直接掀桌子的路，暫時走不通了。
    那麽接下來，這位道祖，會如何處理自己這個，將三界攪得天翻地覆的“異數”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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