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邀請，我接了。”
    話音落下。
    那名一直麵無表情的宮裝仙女，捧著青鳥羽杖的手，幾不可見地，輕輕一顫。
    她緩緩抬起頭，似乎想看清眼前這個妖猴的表情。
    但他看到的，依舊是那張掛著懶洋洋笑容的臉。
    仿佛他接下的，不是一個足以讓三界格局再次動蕩的凶險邀約，而隻是一場尋常的朋友茶會。
    仙女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來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這妖猴或許會暴怒，認為這是天庭的羞辱。
    或許會驚懼，懷疑這是聖人設下的陷阱。
    又或者，會召集他那群凶神惡煞的盟友，商議個十天半月，才敢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
    她唯獨沒有想到。
    他會答應得如此幹脆，如此……輕描淡寫。
    就好像，去昆侖瑤池，見她的主人，那位執掌天界刑罰，與天地同壽的西王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而此刻，水簾洞內，那剛剛被勝利喜悅衝昏了頭腦的眾妖王，也終於從“西王母”和“新秩序”這幾個字的衝擊中，回過了神來。
    整個大殿，瞬間炸開了鍋！
    “不可！絕對不可！”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是楊戩。
    他一步跨出，擋在了陳凡與那宮裝仙女之間，那屬於三界戰神的氣機，毫不掩飾地，鎖定在了仙女的身上。
    “大哥！”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充滿了急切，“西王母乃天庭女仙之首，更是執掌刑罰的古神！她的昆侖瑤池，與闡教的玉虛宮，同在西昆侖，互為犄角，立場與天庭、闡教，本就是一體！”
    “如今闡教剛剛大敗而歸，她便送來請柬，言辭曖昧。此行，九成九，是鴻門宴！”
    “是啊！盟主！”
    牛魔王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盤亂響。
    他瞪著一雙牛眼，粗聲粗氣地吼道：“天庭那幫孫子，打又打不過，就最喜歡玩這些陰謀詭計！當年你那弼馬溫的官，不就是這麽來的？這次肯定也是一樣！”
    “他們嘴上說著請你去赴宴，等你一進昆侖山，說不定藏著幾十個羅漢，幾百個天兵，就等著關門打狗呢！”
    “牛大哥說得對！”蛟魔王也連聲附和，他的臉上，滿是憂慮，“盟主，您如今身係我萬妖聖地的興衰，更是截教複興的希望，萬萬不可親身犯險啊！”
    “對！不能去！”
    “什麽狗屁瑤池，不去也罷！”
    一時間，群情激憤。
    鵬魔王、獅駝王等一眾妖王，紛紛起身，將那宮裝仙女圍在當中，一個個齜牙咧嘴，凶相畢露。那股子剛剛才從戰場上退下來的煞氣，混雜著酒氣，幾乎要將水簾洞的頂都給掀翻。
    他們是真的怕了。
    怕這位好不容易才帶領他們揚眉吐氣，打退了聖人殺陣的盟主，會因為一時大意，落入敵人的圈套。
    那宮裝仙女，被如此多的上古大妖圍在中央，感受著那一道道毫不掩飾的殺機，臉色終於白了幾分。
    但她依舊強撐著，沒有後退半步，隻是手中的青鳥羽杖，握得更緊了。
    “都稍安勿躁。”
    就在此時，一個溫和卻又帶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是鎮元子。
    這位地仙之祖，緩緩站起身，他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擺，一股無形的厚重之氣，便將眾妖王那狂暴的氣焰，給壓了下去。
    他撫著長須，目光深邃，看向那張寒玉請柬，沉吟道：“諸位道友所慮，不無道理。但，事情或許，並非我等想的那麽簡單。”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愈發凝重。
    “西王母此人，其根腳之古老，甚至在昊天上帝之前。昔年，她與東王公，共理三界陰陽，乃是道祖親封的女仙之首。其尊貴，便是聖人，也要給幾分薄麵。”
    “她雖屬天庭一脈，卻又超然於天庭之外，更像是昆侖仙境的真正主人，而非玉帝的臣子。”
    鎮元子緩緩搖頭，“以她的身份和驕傲，若真想對盟主不利，無需用此等手段。一道法旨，調動昆侖神衛，便足以讓三界震動。她根本不屑於，用鴻門宴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伎倆。”
    “依老道之見，此行……或許，另有深意。”
    鎮元子的話，讓原本喧囂的大殿，稍微安靜了一些。
    眾妖王麵麵相覷，雖然還是覺得不妥，但地仙之祖的話，分量極重，他們也不得不認真思考。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去，有被埋伏的風險。
    不去，又可能錯失了什麽天大的機緣，更顯得自家盟主膽怯。
    真是左右為難！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爭執不下之際。
    陳凡卻笑了。
    他笑著製止了眾人的爭論，目光，卻越過了所有人，落在了角落裏，那位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隻是低頭仔細研究著那請柬上符文的絕色女子身上。
    “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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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凡開口了，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以你之見，此行，是凶是吉？”
    唰！
    所有的目光，瞬間匯聚到了九天玄女的身上。
    這位被盟主親自任命為“首席軍師”的神秘女子，自來到花果山後，便一直深居簡出，極少露麵。眾人隻知她深得盟主信任，卻不知她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領。
    此刻，見盟主竟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第一個詢問她的意見。
    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好奇。
    九天玄女緩緩抬起頭。
    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清冷如霜的表情，但那雙仿佛蘊含著星辰宇宙的眼眸中，卻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她沒有直接回答陳凡的問題，而是伸出纖纖玉指，指向了那宮裝仙女手中的請柬。
    “此請柬之上，所用的符文，並非天庭昭告三界所用的‘金龍法印’。”
    她的聲音，清冷而又悅耳，如同山澗清泉，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是昆侖山最古老，也是最高規格的‘青鳥符文’。自上古之後，便極少現世。動用此符文，代表著，西王母是以她‘西昆侖之主’的私人身份，發出邀請，而非代表天庭，更非代表玉帝。”
    “此，為善意之一。”
    她的話，讓牛魔王等一眾心思單純的妖王，聽得雲裏霧裏。
    但鎮元子和無當聖母的臉上，卻同時露出了一絲恍然之色。
    九天玄女沒有停頓，繼續說道：
    “再者，她邀請盟主，所談之事，乃是‘新秩序’。”
    “這三個字，本身，就是一種承認。”
    “她承認，盟主您在今日之後，已不再是天道秩序下的一個‘變數’，而是，有資格與她這等古老存在，平起平坐，共同商議三界未來走向的……一方霸主！”
    “此，為善意之二。”
    此言一出，楊戩那緊鎖的眉頭，都舒展了些許。
    他明白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招安或是陷害。
    這是一種，來自舊秩序頂層存在的，試探與……尊重！
    九天玄女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陳凡的臉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故而，玄女以為。此行雖有風險，但機遇更大。”
    “元始天尊代表的，是‘天道’，是舊秩序的維護者，他與我們，不死不休。”
    “而西王母，更像是‘人道’的觀察者，她不關心誰對誰錯，隻關心三界未來的平衡與穩定。”
    “若能在此次會麵中，說服西王母，讓她相信，我們所建立的‘新秩序’，對三界而言，利大於弊。那麽，即便不能讓她徹底倒向我們，隻要能換來她的中立……”
    九天玄女的聲音，斬釘截鐵。
    “其意義，將不亞於，一場聖人之戰的勝利！”
    話音落。
    滿堂死寂。
    所有妖王，都用一種看怪物般的表情，看著九天玄女。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一張小小的請柬，竟然能被分析出如此多的門道，甚至，還牽扯到了聖人博弈和道統之爭的層麵！
    這位首席軍師……果然，深不可測！
    “哈哈哈哈！”
    一陣暢快的大笑聲，打破了寂靜。
    陳凡撫掌而起，走下主座。
    他看著九天玄女，臉上滿是欣賞。
    “好！說得好！”
    “玄女之見，與我，不謀而合！”
    他當即轉過身，麵對著還在發愣的眾妖王，以及那名宮裝仙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道：
    “傳令下去，瑤池之約，本座，應了！”
    “不過……”
    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楊戩、牛魔王等一眾戰將，搖了搖頭。
    “你們，都留在花果山，整合兵馬，鞏固防線。尤其是無當聖母，截教弟子初來乍到，正是需要你這位大師姐主持大局的時候。”
    他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九天玄女的身上，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此次昆侖之行，本座，隻帶一人同往。”
    “那便是——”
    “我萬妖聖地的首席軍師，九天玄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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