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變天了。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變天，而是規矩上的。
    自打立憲大典之後，整個萬妖聖地，都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鮮勁兒。
    以前是啥樣？
    誰的山頭大，誰說話就橫。誰的拳頭硬，誰就能多搶倆果子。
    小妖們見了妖王，那都得把腰彎到地裏去，生怕喘氣大聲了就被當成點心。
    現在？
    不一樣了！
    功勳殿門口每天都擠滿了妖，有的是去接任務的，有的是去交任務換功勳的。
    “嘿，我昨天幫著開辟了三號洞府，得了五十點功勳，換了倆水蜜桃，那叫一個甜！”
    “你那算啥！我加入了巡山隊，每天按時打卡，月底就能領一小瓶猴兒酒！”
    “都別吵吵！等老子功勳攢夠了，要去兌換《萬妖聖典》上那套‘基礎煉體訣’！以後咱也是有正經功法傳承的妖了！”
    希望，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但對於這些在底層掙紮了千百年的小妖來說，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
    整個花果山，呈現出一種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
    當然，陽光普照，總有幾個陰暗的角落長著不服氣的苔蘚。
    比如，青獅王。
    這位前·文殊菩薩坐騎，現·萬妖聖地高級俘虜，心裏那叫一個憋屈。
    在他看來，孫悟空搞的這一套，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妖，就該有妖的亞子！
    打打殺殺，吃香喝辣，快意恩仇，這才是妖生！
    現在倒好，吃個果子還得算工分？
    簡直是奇恥大辱！
    今天，他就要讓那隻毛猴看看，什麽叫“上層關係”，什麽叫“老牌大妖的尊嚴”！
    ……
    午後，蟠桃園的分園，靈果發放處。
    一隻剛化形沒百年的小猴妖，正拿著一本厚厚的功勳登記冊，一絲不苟地進行著分發工作。
    “馬妖王，本月參與修建馳道，功勳一百二十點，可領取三品靈果十枚，請點收。”
    “多謝小仙官！”
    一頭高大的馬妖點頭哈腰地接過果子，樂得嘴都合不攏。
    “狼統領，巡山全勤，無過失，功勳八十點，可領取三品靈果六枚……”
    小猴妖雖然修為低微，但背後站著的是《萬妖聖典》，是盟主，所以腰杆挺得筆直。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了壓迫感的身影，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青獅王背著手，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滿臉不忿的老妖王，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
    他直接無視了排隊的眾妖，伸出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對著小猴妖。
    “那個誰，把今天的份例，給本大王裝一筐。”
    語氣理所當然，仿佛在命令自己的家奴。
    小猴妖愣了一下，趕緊翻了翻手裏的功勳冊，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
    沒有。
    他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啟稟青獅大王，功勳冊上，沒有您的名字和功勳記錄。”
    “按照《萬妖聖典》規定，沒有功勳，是不能領取靈果的。”
    此言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領果子的妖，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伸長了脖子，一副有好戲看的表情。
    青獅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你說什麽？”
    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小猴妖被他那太乙金仙的氣勢壓得兩腿發軟，但一想到盟主在大典上立下的毒誓，想到執法殿殿主楊戩那張冷酷的臉，他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
    “聖……聖典規定，眾生平等，有功才……才有賞。您未曾參與聖地建設，所以……”
    “所以，本大王就沒資格吃？”
    青獅王怒極反笑。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陰影將小猴妖完全籠罩。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那小猴妖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一巴掌扇飛出去十幾米遠，撞在一棵桃樹上，當場就昏死過去，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迅速腫起。
    “嘶——”
    圍觀的妖眾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打了！
    竟然真的動手打了！
    這可是公然違抗三大鐵律的第三條：嚴禁恃強淩弱，欺壓同族！
    青獅王卻毫不在意，他一腳踢開空了的果筐，直接伸手將旁邊裝滿了，準備分發給巡山隊的整筐靈果，一把搶了過來。
    他隨手拿起一顆，擦也不擦，狠狠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濺。
    然後，他環視著周圍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妖眾，用一種極其狂妄囂張的聲調，故意吼道：
    “他奶奶的！什麽狗屁規矩！”
    “區區一個弼馬溫手下的猴崽子，也敢管到本大王頭上來？！”
    他將吃了一半的果核隨手一扔，指著自己的鼻子，聲音傳遍了整個山頭。
    “都給老子聽清楚了！”
    “老子當年在靈山，跟著文殊菩薩修行時，吃的都是菩薩池子裏的九品蓮子！”
    “他孫悟空算個什麽東西？他種出來的破桃子，老子想吃就吃，想拿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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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規矩！”
    他就是要鬧大！
    他就是要讓所有妖都看看！
    他仗著自己是文殊坐騎的舊身份，仗著自己是太乙金仙的強大實力，有恃無恐。
    他就不信，那個孫悟空，敢為了一個連真仙都不是的猴崽子，真的來懲罰他這個“佛門關係戶”！
    除非，他不想跟靈山混了！
    他這是在公開挑戰，在試探，在逼宮！
    整個場麵，徹底失控。
    無數妖眾圍了過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恐懼的，有憤怒的，有幸災樂禍的，更有許多和他一樣，對新法不滿的老妖王，在人群中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
    所有妖，都在看著。
    看盟主，看剛剛成立的執法殿，究竟會如何處理這塊“滾刀肉”！
    這第一刀，要是砍不下去，那這部剛剛被天道功德加持的《萬妖聖典》，就會立刻淪為三界最大的笑話！
    ……
    水簾洞，執法殿。
    楊戩正閉目盤膝，擦拭著自己的三尖兩刃刀。
    一名負責監察的猴精，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聲音都在發抖。
    “殿……殿主！不好了！青獅王……青獅王他……他公然違抗聖典，打傷了功勳派發使，還搶了一整筐的靈果！”
    楊戩擦拭刀刃的手，猛地一頓。
    他緩緩睜開雙眼。
    沒有憤怒，沒有驚訝。
    那雙總是冷峻無波的眼睛裏，隻有一種……宛如看見了死人般的平靜。
    “知道了。”
    他站起身，將三尖兩刃刀“鏘”的一聲，插回背後的刀鞘中。
    “傳我將令。”
    “執法殿，全體出動。”
    楊戩的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卻讓整個水簾洞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新法第一案。”
    “本座，要親自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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