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
    河西省，星火電池廠。
    廠區門口，“星火”兩個紅色大字，已經斑駁脫落，露出下麵鏽跡斑斑的鐵皮。
    巨大的廠房，靜悄悄的，像一頭擱淺的鋼鐵巨獸，在夕陽下，透著一股英雄遲暮的悲涼。
    廠長高強，站在門口，不停地搓著手。
    他四十多歲，兩鬢已經斑白，身上的藍色工裝，洗得發白，但還算幹淨。
    當幾輛掛著龍科院牌照的黑色商務車，緩緩停在麵前時，他的眼睛裏，瞬間迸發出一道光。
    救命稻草，來了。
    車門打開，林凡帶著他的團隊，走了下來。
    “您……您就是龍科院的林所長？”
    高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敢確信。
    太年輕了。
    比他想象中，年輕太多了。
    他原本以為，能讓南部分院院長親自打電話過來的人物，至少也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資深專家。
    “是我。”
    林凡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寒暄。
    “高廠長，時間比較緊，我們直接開門見山。”
    “你的這個廠，我們南部分院，要了。”
    高強愣住了。
    要了？
    “林所長，您的意思是……收購？”
    “不是收購。”
    林凡糾正道。
    “是征用。”
    “我們要在你的廠房裏，進行一項科研項目。”
    “期間，工廠需要全麵停產，所有員工，必須無條件配合我們的改造工作。”
    “所有改造費用，由我們南部分院承擔。”
    “項目成功後，我們會根據工廠的貢獻，給予相應的補償，甚至，可以將全新的生產線，授權給你們。”
    高強聽得雲裏霧裏。
    但他抓住了幾個關鍵詞。
    龍科院。
    絕密科研項目。
    南部分院出錢。
    授權新生產線。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破廠，根本沒有跟龍科院討價還價的資格。
    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餡餅，是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他沒有任何猶豫。
    “沒問題！”
    高強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臉都紅了。
    “林所長，您別說改造了，您就是要把它拆了重建，我都沒二話！”
    “隻要能讓廠子活下去，讓這幾百號跟著我混飯吃的兄弟有口飯吃，我高強這條命都是您的！”
    他當即轉身，衝著廠區裏大吼一聲。
    “所有人都給老子聽著！”
    “從現在開始，全廠停工！”
    “所有人，全部到門口集合，聽從林所長的調遣！”
    “誰敢耍滑頭，誰敢不配合，別怪我高強翻臉不認人！”
    這位在破產邊緣掙紮了數年的漢子，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決斷力。
    他知道，這一次，就是星火廠，起死回生的最後希望。
    ……
    第二天。
    十幾輛印著“天宮建設”的重型卡車和工程設備，浩浩蕩蕩地開進了星火廠。
    羅毅院長的效率，高得驚人。
    他不僅給錢，還直接把最強基建王牌，送到了林凡麵前。
    天宮建設集團，總工程師，高峻。
    一個五十多歲，皮膚黝黑，眼神銳利如鷹的男人。
    他從一輛越野車上跳下來，步履生風。
    “羅院長親自打的電話，說是有個S級的項目，需要我們配合。”
    高峻和林凡握了握手，力道很大。
    “我叫高峻。小兄弟，圖紙呢？”
    他的語氣，自信，幹練。
    改造一個破電池廠而已。
    對他這種參與過南水北調，建設過相控陣探測集群的人來說，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他預計，最多一個月，就能讓這裏煥然一新。
    林凡點了點頭，讓蘇青將一個U盤，交給了他。
    “高總工，所有設計圖和技術資料，都在裏麵。”
    高峻接過U盤，插在自己的軍用級筆記本電腦上。
    他身後，天宮集團最精銳的一個工程師團隊，也圍了過來。
    然而。
    當那張總設計圖，在屏幕上展開的瞬間。
    高峻臉上的自信，凝固了。
    他身後的工程師們，也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抽氣聲。
    屏幕上，是一個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工廠結構。
    那不是一條生產線。
    那更像是一個……建在地麵上的，粒子對撞機。
    環形的能量傳導軌道，密布著無數複雜的線圈和力場發生器。
    生產線的核心，是一個標注著“量子晶格熔融爐”的球形裝置。
    旁邊，還有“超流體電解質循環係統”，“零點能約束場發生器”……
    每一個名詞，都像是從科幻小說裏直接搬出來的。
    “這……這是電池生產線！？”
    一個年輕的工程師，沒忍住驚呼出聲。
    “我看著怎麽像是用來製造反物質的？”
    高峻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從業三十年，主持過上百個國家級重點工程。
    他第一次，看到一張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圖紙。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
    高峻滿臉困惑。
    “小林所長。”
    “這個……能不能解釋一下？”
    林凡搖了搖頭。
    “解釋起來太複雜，所有的技術原理和施工要求，都在資料庫裏。”
    “你們可以先研究一下。”
    高峻沉默了。
    他揮了揮手，帶著他那群同樣處於石化狀態的團隊，走進了旁邊一間臨時清理出來的辦公室。
    大門，被重重關上。
    接下來的一周。
    那間辦公室的燈，就再也沒有熄滅過。
    一周後。
    高峻推開了門。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瘦了一圈，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徑直走到林凡麵前，二話不說，直接把象征著‘天工建設‘工程現場最高指揮權的紅色安全帽，交了過去。
    “林總工！”
    這一聲“總工”，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高峻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敬畏，和一絲狂熱。
    “報告林總工！天宮建設集團，技術一部，經過一周的封閉學習，已經基本吃透了您的設計理念！”
    “我們看不懂。但是，我們大受震撼！”
    林凡有些哭笑不得。
    高峻卻一臉嚴肅地打斷了他。
    “林總工，我們這些搞工程的，都是粗人，太高深的理論，我們搞不懂。”
    “但是，我們知道，您正在做一件，足以改變世界的事情！”
    “從現在開始，我們天宮建設，不談別的，隻講執行！”
    他指著身後那群同樣滿臉狂熱的工程師。
    “您指哪，我們就打哪！”
    “請您，下達第一道指令！”
    林凡看著眼前，那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的狂熱工程師，
    他可不信，他們是真的看不懂。
    但既然讓自己負責施工指揮，那自己也當仁不讓。
    “開工！”
    ……
    兩個月後。
    一座充滿未來科幻感的銀灰色工廠，在星火電池廠的廢墟上，拔地而起。
    廠房改造基本完成。
    接下來，是原材料。
    林凡撥通了南科大校長，李學海的電話。
    他需要大量的常溫超導材料，至少，一百五十公斤。
    電話那頭，李學海聽到是林凡，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林凡啊！你可算是聯係我們了！”
    南科大的常溫超導材料技術，就是林凡一手帶出來的。
    雖然保密協議期還沒過，但僅僅是可展示的部分，就已經讓南科大一躍成為全球材料學界的焦點，李學海和陳教授，更是名利雙收。
    他們心裏，一直對林凡感念萬分。
    當聽到林凡需要常溫超導材料時，李學海想都沒想。
    “要多少？至少一百五十公斤？”
    “沒問題！”
    幾天後……
    2噸泛著金屬光澤的常溫超導材料，被專機送達。
    “錢的事你別提！提錢就是看不起我們南科大！”
    林凡的心裏，流過一陣暖意。
    ……
    很快，
    其他輔助材料，也陸續到位。
    生產線，正式進入調試階段。
    而按照龍科院的項目管理規定，林凡需要定期向“火炬計劃”的總負責人，也就是東部分院，匯報項目進度。
    他寫的報告很簡單。
    【南部分院“火炬計劃”專項小組進度報告】
    【一、已入駐星火電池廠，完成生產基地改造。】
    【二、已采購大量非標定製設備，及特種超導材料。】
    【三、目前處於生產線調試階段。】
    ……
    東部分院，院長辦公室。
    陳正看著這份，短得有些離譜的報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進駐破產工廠？
    采購非標設備？
    特種超導材料？
    那小子……還真從頭搞起啊？
    他看到報告的最後，資金來源一欄，寫著“南部分院專項基金”。
    陳正心裏歎了口氣。
    沒有動用東部分院的經費，他挑不出毛病。
    可羅毅那家夥，也是昏了頭了。
    就這麽由著林凡胡來？
    那兩千萬，怕是已經打了水漂。
    真是莽啊！
    陳正搖著頭，將報告扔到一邊。
    就在這時，
    他的秘書敲門進來，臉上帶著喜色。
    “院長！大喜事！”
    “李澤瑞博士的團隊，剛剛又取得了重大突破！”
    “他們研發的新型電極材料，通過了三千次循環測試，容量衰減率低於百分之五！”
    “成本，也比上一代，又降低了百分之十！”
    “現在整個能源所，都沸騰了！”
    陳正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
    看著遠處能源所大樓裏，那一片歡騰的景象，心中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