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早已被酒色掏空，虛弱到了極點。
    白穆痛苦地捂住臉，感覺老臉都被丟盡了：
    “逆子！丟人啊！來人！扶他起來！再給他找個座！”
    他實在看不下去自己兒子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
    兩個侍衛趕緊上前，費力地將軟綿綿的白恒架起來，想讓他坐到搬來的椅子上。
    白恒卻直擺手：
    “別…別扶了…就這樣…我…我就坐在這地上就行…省勁…”
    說著，他竟真的一屁股癱坐在了金鑾殿冰涼的地板上。
    白穆指著他，氣得手指都在抖：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像是個王爺的樣子嗎？！朕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白恒一聽，更委屈了，指著自己：
    “父皇！我正要說這個！這就是白庚搞的！都是他害的！”
    白穆其實早已通過密探知道了昨日發生的一切，包括春樓裏的齷齪事。
    他指著白恒，沒好氣地道：
    “你告他打你？你身上有一點外傷嗎？你這就是自己把自己身子搞垮了！是庚兒一頓打就能打出來的嗎？！”
    白恒急忙分辯：“父皇！我挨完打回去後，越想越不對勁！
    我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我思前想後，根源都在白庚身上！”
    白穆耐著性子：“你說！朕聽著！”
    於是，白恒開始聲淚俱下地控訴，雖然眼淚沒多少，主要是幹嚎：
    白庚如何“熱情”地帶他去春樓見識“新世界”，如何“忽悠”他花錢如流水，如何“引誘”他賒賬，最後甚至“介紹”他借高利貸，抵押王府產業…而最終，那些產業很多都落入了梁王府的名下…
    他剛說完，早就按捺不住的戶部尚書蔡維奇立刻蹦了出來，一臉正氣凜然，仿佛聽到了世間最駭人聽聞的罪惡：
    “聞所未聞！駭人聽聞！對自己手足兄弟尚且如此算計坑害，更不必說對天下百姓了！陛下！臣請奏，重罰梁王！以正朝綱！”
    緊接著，曾被白庚“重點關照”過的司空郝仁也蹦了出來，高聲附和：
    “陛下！王爺開妓院！此等行徑簡直辱沒皇家顏麵，給列祖列宗蒙羞！請陛下重罰梁王！”
    禮部尚書欒迭雲自然也不甘人後，顫巍巍出列：
    “老臣附議！請陛下嚴懲！”
    白恒看著這一個個爭先恐後蹦出來聲援他的江南士族官員，有點懵。
    他以前跟這些人沒什麽交集啊？
    難道白庚真的已經天怒人怨到這種地步了？
    人神共憤了？
    武將隊列裏，慕英悄悄碰了碰旁邊老神在在的郭煒，低聲道：
    “郭老，怎麽辦？這幫人又開始聒噪了。”
    郭煒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平淡：
    “讓他們蹦躂吧。皇家內部兄弟鬩牆這點破事，他們攪和得再歡也沒用。又不是私穿龍袍那種大罪。”
    慕英想了想，點點頭：“也是…皇家的事，除了淫亂後宮…呃…”
    他頓了一下，腦子裏莫名閃過一個念頭，嗯……不會真有吧？
    龍椅上的白穆被吵得頭疼，猛地一拍桌子：“都給我安靜！”
    他環視下方，明知故問：“梁王呢？今日為何不來上朝？”
    一個太監立刻上前，戲精附體，用那種誇張的、帶著哭腔的語調回道：
    “回陛下！昨日梁王殿下…殿下他…當街處罰自己，那打得叫一個血肉模糊啊！
    哎呦喂，老奴當時遠遠瞧著，心都揪起來了，根本看不下去啊！
    周邊的百姓們都哭著勸啊，‘王爺別打了！別打了！’
    可梁王殿下他說…他說‘不行！我對不起百姓！我就得打！’
    哎呦陛下…那場麵…”
    他一邊說一邊還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白穆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打斷他的表演：
    “朕問你他咋了！簡要點說！”
    太監這才像是剛反應過來，收斂了表情，恭敬道：
    “回陛下，梁王殿下打得實在太狠，傷重，今日在家趴著養傷呢。”
    ——眾所周知，白穆手下從不缺影帝。
    白穆聽完，目光再次投向癱坐在地上的白恒，語氣充滿了嫌棄和對比：
    “聽聽！你六弟自己把自己抽得血肉模糊，至今趴窩起不來，他喊過一聲委屈沒有？
    你呢？你連塊淤青都沒有，就在這裏無病呻吟！你還有臉告狀？”
    “你弟弟是宗正司的主管！監管宗室子弟行為本就是他的職責！你一個皇子，堂堂閩王，流連青樓妓館，散盡家財，典當祖產！
    往大了說這也是過錯！朕還沒問你個失德之罪呢！你是怎麽有臉在這裏反咬一口的？！”
    白恒徹底愣住了，不是我告他打我，騙我錢，你就這麽遮過去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告了個假狀。
    這時，郭子敬出列拱手，聲音沉穩：
    “陛下，臣或許知道些內情。”
    白穆正需要台階下，立刻道：“講！”
    郭子敬道：“據臣所知，昨日乃是閩王妃親自去梁王府，懇求梁王殿下前去規勸閩王的。
    閩王妃乃是前豫州牧張讚張公的獨女。
    張公當年在北齊南下，意圖奪回豫州之地時，死守汴州，最終以身殉國，才保得豫州不失，功在社稷。
    閩王妃身為忠烈之後，眼見夫君沉湎酒色，荒廢至此，想必心中悲苦。
    梁王殿下此舉，或許手段激烈了些，但想來也是不忍忠良之後寒心，不願看功臣在天之靈不得安寧啊。”
    這一頂“體恤忠良之後”的大帽子扣下來，性質瞬間就變了。
    白恒差點跳起來罵娘，那不是他開的嗎！還帶我去的！
    但他太虛了，一口氣沒上來，反而被劇烈的咳嗽嗆住了：
    “咳咳咳！他…咳咳…那是他開的…咳咳咳…他還帶我去的…咳咳咳…”
    話沒說完，就咳得撕心裂肺，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白穆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揮揮手：
    “來人！趕緊的！把閩王送到太醫院，讓尚院正給他看看！別真咳死在這大殿上！成何體統！”
    幾個侍衛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咳得快要散架的白恒抬了出去。
    這場由閩王引發的風波，就這麽被白穆和郭子敬一唱一和，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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