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村的黃昏，塵土飛揚。
    柳青和何誌磊兩匹快馬衝進村口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道路兩旁，黑壓壓站滿了士兵，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眼神熱切得像餓了三天的狼看見肉。
    “柳大人回來了！！”
    “何大人！！何大人啊啊啊！！”
    歡呼聲山呼海嘯，幾個激動的士兵甚至把頭盔拋上了天。
    柳青勒住馬，和何誌磊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同款迷茫。
    “咱倆……這麽受歡迎？”何誌磊小聲問。
    柳青還沒答話，一個黑影“嗷”一聲撲了過來——
    是瘋子。
    這個曾經一拳能捶死牛的漢子，此刻眼窩深陷、臉頰凹陷，抱著柳青的腰就不撒手，聲音帶著哭腔：
    “兄弟！你們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瘋子的命就他媽搭裏麵去了！！”
    柳青被他勒得差點背過氣：“什、什麽情況？！”
    旁邊，猴子一個箭步衝過來，抓著何誌磊的手就開始抖：
    “何大人！何大人您評評理！
    自從您二位走後——
    開會！天天開會！早上開思想動員會！中午開軍事研討會！晚上還要開總結匯報會！！”
    他說到“開會”兩個字時，喉結劇烈滾動，突然彎腰——
    “嘔！！！”
    真吐了。
    吐完一抹嘴，猴子淚眼婆娑：
    “終於……終於不用開會了！嘔——！！”
    又是一陣幹嘔。
    何誌磊目瞪口呆：“開、開會？什麽玩意兒？”
    歐陽炎走過來，這位向來冷靜的工匠此刻也眼圈發紅，拍了拍柳青的肩膀：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胡破虜擠進人群，一臉滄桑地歎了口氣：
    “二位……這半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柳青環視周圍——每個士兵臉上都寫著“劫後餘生”，幾個小隊長甚至偷偷抹眼淚。
    他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
    “先不說這個。我有大事要跟你們開個會——”
    話音未落。
    “呼啦——”
    剛才還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抱著柳青不撒手的瘋子，都“嗖”一聲竄到了三丈外的房頂上。
    柳青：“？？？”
    何誌磊：“？？？”
    兩人僵在原地，麵前隻剩揚起的塵土。
    何誌磊沉默三秒，幽幽道：
    “柳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殿下預判了咱們的預判，提前開了一堆會……
    把這些人開出條件反射了？
    一聽到‘開會’、‘商討’這種詞，就生理性惡心？”
    柳青仰頭，看著房頂上縮成一團的瘋子，又看看遠處樹後探出半個腦袋的猴子，嘴角抽搐：
    “……先不說這個。咱們先逮人吧。”
    他深吸一口氣，運足內力，聲震全村：
    “——不！開！會！！！”
    半個時辰後。
    政訓處門牌還是白庚親筆寫的那塊）裏，燈火通明。
    郭言成、胡破虜、瘋子、猴子、歐陽炎、羅文繪、金雅……
    除了白庚之外的“領導班子”全被柳青和何誌磊連拖帶拽“請”了過來。
    蕭羽也被一臉懵地請到上座
    ——她剛在廚房幫暮雨柔熬安胎藥，就被柳青鄭重其事地拉了過來。
    門一關，柳青從懷裏掏出那封被撕碎又粘好的“求饒信”，以及白穆那封殺氣騰騰的回信，“啪”拍在桌上。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屋裏陷入死寂。
    半晌，歐陽炎第一個開口，聲音發沉：
    “我說什麽來著——他就是不想造反了！”
    蕭羽輕輕搖頭：“我家相公……一開始確實想造反的。但有了孩子後……他顧慮多了。”
    她撫了撫袖口，低聲道：“孩子束縛住了他。”
    角落裏，瘋子撓著頭，甕聲甕氣：
    “那……要不然咱們歸順朝廷吧？也別造反了，直接北伐不行嗎？”
    郭言成苦笑：“但柳青沒把第二封求饒信遞過去。
    就算遞了，陛下不會懷疑梁王，但我們這五萬私軍
    ——朝廷能放心嗎？事後免不了被慢慢瓦解、分化、吞並。”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甚至……被消滅。”
    瘋子急了，抓著亂糟糟的頭發：
    “這樣！不是因為孩子嗎？！咱把孩子——”
    他做了個“打掉”的手勢。
    十幾道目光“唰”地射過來。
    猴子翻了個白眼：“你有病？”
    羅文繪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砸過去：“瘋子！你再說一遍？！”
    瘋子抱頭躲開，委屈巴巴：“我就說說……”
    柳青看向蕭羽，眼神認真：
    “蕭羽，你該是最希望殿下‘上進’的。
    從在京城開始，你就一直在勸進——你覺得，現在該怎麽做？”
    蕭羽沉默良久。
    燭火在她眼中跳躍。
    “你的計劃……我覺得可行。”
    她輕聲說，“但光是我們這麽做，我怕……他會記恨。”
    這話說到了痛處。
    屋裏再次安靜。
    金雅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沉默。
    她斜倚在窗邊，手指繞著發梢，聲音又軟又糯：
    “這簡單啊~白庚歐巴聽誰的，咱們就找誰幫咱們扛著嘛~到時候，他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啦~”
    羅文繪眼睛一亮：“這個人……必須是他願意聽的。”
    何誌磊補充：“而且地位要高，能給我們撐得住場子。”
    蕭羽沉吟：“要識大局，有道德底線……不能真把他往死路上逼。”
    柳青點頭：“最關鍵的一點——要能解開大哥對孩子的心結。
    讓他明白，有些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郭言成最後開口，聲音沉穩：
    “還是我們所有人都能信服的。”
    話音落下。
    屋裏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幾乎同時——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同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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