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表達，
    “我跟一個黑氣巫師有仇。”
    “但是，我自己的力量太弱了。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
    說完這三句話，李燼再次閉上了嘴。
    他沒有解釋他與那個黑氣巫師結仇的緣由，
    沒有說明仇恨的深淺，甚至沒有提及那個黑氣巫師的名字。
    他就這樣坦誠了自己的“弱點”和“需求”，
    然後便將選擇權，仿佛完全交到了聖主手中，
    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這番操作，再次讓聖主陷入了巨大的錯愕之中。
    他預想了無數種可能，威逼利誘，巧言令色，甚至是再次展示武力……
    但唯獨沒有料到，對方會如此直白地承認自己“力量不足”，
    並提出“借用力量”這種近乎……卑微的請求？
    雖然語氣聽起來很誠懇，但這內容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聖主雕像眼中的紅光停止了閃爍，凝固了片刻，
    顯示出其意識正在進行激烈的思考和權衡。
    憤怒和咆哮解決不了問題，這個人類顯然不吃這一套。
    而且，對方提到了“黑氣巫師”……這引起了聖主的一絲興趣。
    他沉默了幾秒，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少了些憤怒，多了些探究和屬於惡魔的精明：
    “合作……借用我的力量？”
    聖主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那麽，告訴我，渺小的人類，我能從這場……這次‘合作’中，得到什麽好處？”
    聽到聖主這句話，李燼心中微微一鬆，知道第一步已經邁出。
    這條老奸巨猾的惡魔，終於開始考慮利益，而不是一味地發泄情緒了。
    他需要借助聖主對符咒的感應能力和其深厚的黑氣魔法知識，
    來更快地找到並獲取符咒，以便應對未來的敵人——刀龍。
    李燼迎著聖主那審視般的紅光，說出了他準備好的條件，語氣依舊保持著那種奇異的“誠懇”：
    “我可以幫你複活。幫你收集齊你的十二枚符咒。”
    他清晰地拋出誘餌，
    “等我報仇之後，這些符咒，還有你的自由，都物歸原主。”
    然而，在李燼的內心最深處，卻冷冷地補上了一句：
    ‘才怪。等你沒了利用價值，或者等我足夠強大，誰會真的放虎歸山？’
    聖主聽完，發出了一聲低沉而充滿譏諷的嗤笑，那聲音在寂靜的殿堂中顯得格外刺耳：
    “嗬……幫我複活？幫我收集符咒？事後物歸原主？”
    聖主的語氣充滿了極度的不信任，
    “我不相信你。你們人類，是這個世界最言而無信、最善於背叛的生物。”
    “承諾、協議，對你們而言，不過是達到目的的工具！”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在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之後，會履行你的承諾？”
    “而不是像對待瓦龍那樣，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甚至……反過來對付我？”
    聖主這番義正言辭的“指控”一說出來，
    李燼瞬間感到一陣強烈的無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李燼在內心瘋狂地吐槽起來：
    我的天！你還有臉說人類言而無信？
    你自己就是個背信棄義、過河拆橋、承諾當屁放的祖宗級惡魔！
    你當年是怎麽對待你的惡魔同胞的？
    你是怎麽欺騙那些為你效力的人的？
    你居然好意思在這裏跟我大談信任和誠信？
    這臉皮厚度，怕是跟你這石頭身子有得一拚了！’
    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李燼毫不客氣地，用十分直白、甚至帶著點譏誚的語氣回敬道：
    “聖主，你和我，咱們兩個相比起來……”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加強效果，
    “好像是你更不講誠信吧？需要我提醒你一些……關於你過去是如何對待合作夥伴的‘光輝事跡’嗎？”
    這話可謂毫不留情，直接撕破了聖主那虛偽的道德外衣，
    將血淋淋的聖主黑曆史擺在了台麵上。
    然而，出乎李燼意料的是，
    麵對如此直白、近乎打臉的語言攻擊，聖主竟然……沒有暴怒？
    雕像眼中的紅光隻是平穩地閃爍著，那沙啞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詭異的“坦然”：
    “哼，那是他們愚蠢，無法認識到與惡魔交易的本質。”
    “力量至上，利益永恒，這才是規則。誠信？那不過是弱者尋求可悲保障的借口。”
    聖主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不講誠信”的惡名，甚至隱隱以此為榮？
    這種厚顏無恥的程度，讓李燼一時竟有些語塞。
    他發現自己試圖用“誠信”來作為談判基點的方法，在聖主這裏完全行不通。
    這條老龍根本不吃道德綁架這一套，他隻看重實實在在的利益和力量對比。
    談判似乎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局。
    一個不相信對方的承諾，另一個則戳穿了對方根本沒資格談誠信的事實。
    氣氛再次變得凝滯，剛剛那一絲談判的可能，仿佛又要破裂。
    李燼心中暗歎一聲，覺得這次暗中接觸恐怕要無功而返了。
    他原本想著能否與聖主達成一個暫時的、互相利用的同盟，
    借助他的知識和感知加快符咒收集速度，
    現在看來，這老惡魔疑心病太重，而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聖主雕像一眼，似乎要將這頑固的石像刻入腦海，
    然後緩緩轉身，作勢便要再次融入陰影離開。
    他的動作不快，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麽。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變得模糊，半個身子都仿佛要化為虛幻的陰影時——
    身後，聖主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意味，
    不再有憤怒，也沒有嘲諷，
    反而像是一種純粹的好奇和探究：
    “等等……”
    聖主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然後緩緩地問道，
    “那麽，告訴我，渺小卻又特別的人類……你所謂的‘合作’，我們具體……要怎麽做呢？”
    李燼即將徹底消散的身影，驟然凝固。
    他緩緩地、完全地轉回身，
    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計劃通的微光。
    聖主這條老龍，終究還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