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五日跋涉，躲過數次妖獸襲擊，風餐露宿，林凡終於走出了陰森的黑風林。當他站在一處高坡，望見遠方那座依山而建、由無數簡陋木石建築和帳篷構成的龐大聚集地，以及空中隱約可見的各色流光修士駕馭法器飛行的痕跡）時，他知道，流雲坊市到了。
    與青元宗井然有序卻等級森嚴的氛圍不同，流雲坊市更像一個放大了無數倍的混亂集市。高大的木質柵欄圈出了大致的範圍，入口處有穿著不同服飾、眼神銳利的修士把守，收取入城費用。
    林凡繳納了身上僅存的幾枚銅錢，踏入了坊市。一股混雜著藥草、礦石、妖獸材料、汗水以及某種淡淡血腥氣的複雜氣味撲麵而來。耳邊是各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嗬斥聲，形形色色的修士擦肩而過，有衣著光鮮的宗門子弟，有渾身煞氣的傭兵，更多的是如同他一般衣衫襤褸、眼神警惕的散修。
    這裏沒有絕對的規則，或者說，實力就是唯一的規則。
    當務之急，是解決生存問題。他身無分文，連最便宜的客棧都住不起。他在坊市外圍最混亂、租金最廉價的區域，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暫時棲身。然後開始仔細觀察，尋找賺取靈石的機會。
    他看到收購妖獸材料的店鋪，但他沒有實力去獵殺；看到招募臨時礦工或藥農的告示，但報酬極低且耗時漫長；也看到了擺攤售賣功法、丹藥、符籙的散修，但他一無本錢，二無貨源。
    現代人的思維開始活躍起來。他注意到，很多散修售賣的東西良莠不齊，信息不對稱嚴重。或許，可以從這裏找到突破口？他嚐試運用考古學中的類型學方法和統計思維，觀察不同攤位的貨物種類、成色、價格波動，希望能找出規律，做個“倒爺”。
    然而，現實很快給了他當頭一棒。他看中一塊似乎蘊含靈氣的礦石，用身上最後一塊妖獸肉幹黑風林中獵獲的低階兔肉）換下，準備轉手賣出賺取差價。結果剛找到下一個攤位，那攤主隻是瞥了一眼，便嗤笑道：“‘吸靈廢石’，表麵有點靈氣，內裏早已駁雜不堪，一文不值！”
    林凡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吃了沒經驗的虧。修真界的鑒定，遠非表麵觀察和簡單統計所能涵蓋。
    身無分文，又缺乏專業知識，林凡陷入了困境。他再次將希望寄托於胸口的龍紋玉佩。既然玉佩能感應靈氣、輔助修煉、傳遞功法，是否也能鑒別物品的靈氣本質？
    他再次流連於各個攤位，這次不再依靠肉眼和分析，而是將一絲微弱的意念附著在玉佩上，去感知那些物品。
    起初，大部分物品都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但當他走到一個售賣各種殘破古籍和不明礦石的攤位前時，胸口的玉佩突然傳來一絲清晰的溫熱感！目標是一塊沾滿泥土、毫不起眼的黑色鐵片。
    林凡強壓激動，沙啞著聲音問道：“此物何價？”
    攤主是個昏昏欲睡的老頭，抬了抬眼皮：“十塊下品靈石，不二價。”
    十塊下品靈石！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天文數字。他身上隻有那塊廢石和幾塊銅板。
    “老板，我身上僅有此物和幾枚銅錢，可否交換？”林凡拿出那塊“吸靈廢石”和銅錢。
    老頭瞥了一眼廢石，嗤笑一聲，剛想揮手趕人，目光卻無意間掃過林凡堅決的眼神和雖然破舊卻挺直的身板，頓了頓，不耐煩地道：“再加你身上那件外衣！”
    林凡的外衣早已在逃亡中破爛不堪，他毫不猶豫地脫下遞過去。老頭一把抓過衣服和廢石，將黑色鐵片丟給林凡，仿佛打發乞丐。
    林凡拿起鐵片，觸手冰涼，但玉佩傳來的溫熱感更清晰了。他不動聲色地離開，回到落腳點，仔細清理鐵片。隨著泥土剝落，鐵片上露出了幾個幾乎磨平的奇異符文。當他嚐試將一絲靈力注入時，鐵片微光一閃，浮現出一段短暫的信息——一門殘缺的一階下品法術《庚金指》的修煉法門！
    雖然殘缺且品階低，但這是他獲得的第一門攻擊法術！玉佩的鑒寶功能，得到了驗證！這無疑是在這混亂坊市中生存下去的又一張王牌！
    掌握了《庚金指》的林凡，信心稍增。他嚐試著去坊市中心的“萬象樓”外圍，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臨時性的工作，比如幫忙鑒別一些低階材料的成色。
    憑借玉佩的微弱感應和考古學知識的輔助，他確實能比一般人更準確地判斷某些古物或材料的年份、屬性。幾次下來，倒也賺取了幾塊下品靈石，勉強解決了吃飯問題。
    然而，他的這點“小聰明”，卻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這天，當他剛剛幫一個攤主鑒定完一塊古玉，賺取了兩塊靈石，正準備離開時，三個流裏流氣、眼神不善的散修堵住了他的去路。為首一人臉上帶著刀疤，修為在凝氣三層左右。
    “小子，挺懂行啊？幫我們也看看貨唄？”刀疤臉漢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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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心中一沉，知道麻煩上門了。他悄悄運轉《斂息術》，同時指尖微動，一絲微不可察的金色銳氣在指尖凝聚——正是初步練成的《庚金指》。
    “幾位大哥說笑了，小弟不過是混口飯吃。”林凡臉上擠出一絲謙卑的笑容，將剛到手的兩塊靈石遞了出去，“這點心意，還請幾位大哥喝杯茶。”
    刀疤臉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林凡如此“上道”，一把抓過靈石，隨即卻又得寸進尺地冷笑：“算你識相！不過，哥幾個最近手頭緊，把你身上值錢的玩意兒，都拿出來瞧瞧？”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林凡的胸口。
    林凡知道，一旦示弱到底，對方隻會變本加厲。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體內靈力暗暗催動到極致，《庚金指》蓄勢待發，一股微弱但凝練的殺氣混合著玉佩無意中散發的一絲龍威，鎖定了刀疤臉。
    “大哥，靈石可以給你。但若想斷我生路……”林凡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冰冷的決絕，“我雖修為低微，卻也懂得兔子急了也咬人的道理。拚著一條賤命，拉一兩個墊背的，想必也不難。”
    刀疤臉感受到林凡身上陡然變化的氣勢，尤其是那股讓他靈魂深處莫名一悸的威嚴感，臉色微變。他身後的兩個同伴也露出了遲疑之色。
    他們隻是欺軟怕硬的混混，求財而已，並不想真和這種敢拚命的愣頭青死磕。
    刀疤臉眼神閃爍，最終冷哼一聲：“哼，算你小子有種！我們走！”他掂了掂手裏的兩塊靈石，帶著手下悻悻離去。
    林凡站在原地，直到三人身影消失，才緩緩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第一次直麵修士間的惡意與威脅，並成功憑借勇氣和一絲龍威震懾退敵，讓他對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有了更深的體會。
    經此一事，林凡更加謹慎，不再固定在一個地方活動，鑒寶也更加低調。
    數日後，他在坊市西區一個相對冷清的草藥攤前，再次感受到了玉佩傳來清晰的溫熱感。目標是一株其貌不揚、被攤主當作“十年份止血草”出售的枯黃藥草。
    林凡正準備上前詢問，卻有一隻纖纖玉手先他一步拿起了那株藥草。
    “這株‘地脈紫芝’，怎麽賣？”一個清冷悅耳的聲音響起。
    林凡抬頭，隻見一位身著淡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攤前。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氣質清雅脫俗，宛如空穀幽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蘊含著天地靈秀。
    地脈紫芝？林凡心中一震，根據玉佩傳來的信息和他有限的靈草知識，這分明是至少五十年份、能夠固本培元、輔助突破瓶頸的珍貴靈藥！價值遠超普通的止血草。
    那攤主顯然不識貨，隨口報了個低價。
    “我買了。”少女幹脆利落地付了靈石。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目光無意中掃過一旁的林凡，微微停頓了一下。她似乎察覺到了林凡身上那絲尚未完全收斂的、《斂息術》也無法完全掩蓋的、源自玉佩的獨特靈氣波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林凡也看著她，心中警惕。這少女不僅容貌氣質出眾，修為更是他看不透，至少是凝氣中期以上。而且，她似乎對靈氣異常敏感？
    少女並未多言，隻是對林凡微微頷首，便飄然離去，留下淡淡的清香。
    “蘇婉……”林凡聽到攤主低聲嘀咕了一句，似乎是這少女的名字。
    林凡記下這個名字，繼續尋找機會。在一處售賣各種殘破法器、不明礦石的攤位前，玉佩再次傳來感應，這次卻是一種陰冷的刺痛感。
    他目光鎖定感應來源——一塊半埋在雜物下的、通體漆黑、刻著詭異扭曲紋路的令牌碎片。
    當他拿起那塊碎片時，一股熟悉的、令人厭惡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這氣息……與當初在青元宗，趙虎身上偶爾沾染的、還有那幽冥殿探子身上的氣息，同出一源！
    幽冥殿！他們的觸角，竟然也伸到了流雲坊市？
    林凡強忍著將碎片丟掉的衝動，裝作若無其事地向攤主詢問價格。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
    就在他與攤主交談時，並未注意到，遠處街角，一個戴著鬥笠、身形瘦削的身影，正用陰鷙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那塊黑色令牌碎片，以及他本人。
    一股無形的危機，如同暗流，再次向林凡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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