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殿後殿的夜明珠剛爬到簷角第三顆，清輝便如水銀般淌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織出細碎的銀網。殿內靜悄悄的，隻聽見瑤瑤蹲在梨花木桌前，把一張張疊得方方正正的“桃花落符”往錦囊裏塞時，符紙摩擦發出的窸窣聲。那錦囊是娘新繡的，青綢麵上綴著三朵金線桃花，針腳細密，仿佛能掐出水來，湊近了聞，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那是蟠桃園的桃露浸在絲線裏留下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像剛下過雨的桃林。瑤瑤歪著小腦袋，用粉嫩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錦囊上的桃花，小嘴巴撅得高高的，奶聲奶氣地自言自語：“綠蕪姐姐說了，評委席的仙尊們都愛聞桃香，有了這個錦囊，我的符咒肯定能讓仙尊們眼前一亮！”她一邊說，一邊把最後一張“桃花落符”小心翼翼地放進錦囊，還對著錦囊輕輕吹了口氣，像是在給符咒加油打氣。
    小乖蜷在她腳邊，像一團暖融融的小龍毯，龍鱗上還沾著下午從靈泉池蹭的水痕，在夜明珠的光線下閃著濕漉漉的光澤。它的尾巴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桌腿，把散在桌上的《仙域符咒要訣》翻得嘩嘩響，書頁掀起的風帶著墨香，拂過瑤瑤的臉頰。書裏夾著阿九烤的桃花書簽，那花瓣邊緣被狐火烤得微微卷起，紅撲撲的，像一隻縮著翅膀、正在打盹的小蝴蝶，可愛極了。瑤瑤每次看到這個書簽，就會想起阿九當時手忙腳亂烤花瓣的樣子，忍不住咯咯直笑。阿九則趴在窗台上，蓬鬆的狐尾垂進屋裏，尖端蘸著瑤瑤下午剛調好的桃膠，正在窗紙上畫小狐狸。它畫得可認真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狐火在它爪尖跳躍，照亮了它專注的小眼神。“瑤瑤你看，”阿九抬起頭，用毛茸茸的爪子指著窗紙上的小狐狸，得意洋洋地說，“我要給決賽時的‘加油符’添點花樣，這樣你的符咒就能比別人的‘亮三分’，保管讓對手們都看呆了！”
    “阿九，你尾巴上的桃膠要滴在我裙子上啦！”瑤瑤正欣賞著阿九的“傑作”，忽然瞥見那亮晶晶的桃膠順著狐尾尖往下滴，眼看就要落在自己粉嫩嫩的裙擺上，她急忙踮起腳尖，伸出小手去扯阿九的狐尾。阿九卻像個調皮的孩子，甩著尾巴靈活地躲開了，柔軟的狐毛掃過瑤瑤的鼻尖，癢得她“阿嚏”一聲，然後咯咯直笑，笑得小身子都晃悠起來。就在這時，小乖突然“噌”地一下直起身子，金色的豎瞳警惕地盯著門口，龍爪緊緊扒著桌沿，喉嚨裏滾出低低的龍吟，聲音裏帶著一絲緊張：“瑤瑤，有人在門口！”
    瑤瑤的笑聲一下子頓住了，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眼睛卻已經瞪得圓圓的，像兩顆受驚的黑葡萄。她的小手瞬間攥住了桌上的“瞌睡符”——那符是她早上剛畫的，用鮮紅的朱砂畫了個打哈欠的小娃娃，娃娃的嘴角還沾著她偷偷抹上去的桂花蜜，亮晶晶的。瑤瑤聽娘說，中了這符的人，就會夢見滿桌香噴噴的靈米糕，然後睡得格外沉，怎麽叫都叫不醒。想到這裏，瑤瑤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心裏暗暗想：“要是壞人來了，就讓他嚐嚐靈米糕的‘甜頭’！”阿九也立刻收了狐尾，原本在指尖跳著玩的狐火瞬間凝聚成一小團，發出幽幽的藍光，照亮了窗台上散落的狐磷粉——那是它下午特意從青丘帶回來的寶貝，隻要沾了生人氣息，就會發出藍盈盈的光。此刻，窗沿的磷粉正閃著細碎的藍光，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星星，美麗又詭異。瑤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手緊緊攥著“瞌睡符”，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躲到屏風後麵。”瑤瑤壓低聲音，把沉甸甸的符咒盒塞進小乖懷裏，小乖立刻用兩隻前爪緊緊抱住，龍尾還不忘纏上瑤瑤的胳膊，像是在給她力量。瑤瑤自己則手腳並用地爬上塌邊的羊絨毯，扯過月白色的裙擺蓋在身上——那裙角的龍鱗紋是娘用仙露浸過的，在暗處會發出淡淡的銀光，剛好能把她小小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她趴在羊絨毯上，小耳朵豎得高高的，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心“怦怦怦”跳得像揣了隻小兔子。小乖則順著桌腿，“嗖”地一下爬到門後，把龍尾悄悄卷住一張“定身符”，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縫，心裏想：“隻要壞人敢推門，我就把符貼上去，讓他動不了！”阿九輕盈地一跳，蹲在了房梁上，蓬鬆的狐尾垂下來，剛好能碰到瑤瑤的發頂，它從懷裏掏出一顆用桃膠裹的糖，輕輕放在瑤瑤的手心裏，用隻有她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含著糖，就不緊張啦，怕你待會兒緊張得咬手指。”瑤瑤捏著那顆黏糊糊的糖，心裏暖暖的，好像沒那麽害怕了。
    門軸“吱呀——”一聲響，那聲音比平時慢了半拍，拖拖拉拉的，像是有人在刻意壓低動靜，偷偷摸摸的。緊接著，一片灰影“嗖”地閃了進來，那人蒙著麵，看不清長相，衣角卻沾著點白蓮紋的銀線——瑤瑤認得，那是白薇薇常穿的料子，上次白薇薇來淩霄殿做客，穿的就是這種帶著白蓮紋的裙子，當時瑤瑤還覺得那裙子上的銀線一閃一閃的挺好看，現在卻覺得這銀線刺眼極了。來人左右看了看，腳步輕得像一片雲，一點聲音都沒有，他的目光在殿內掃了一圈，最後直直地落在了瑤瑤的符咒盒上，然後就朝著符咒盒快步走去。可他剛邁出第三步，腳尖就“啪嗒”一聲踩中了阿九事先撒在地板上的狐磷粉，藍光“唰”地一下亮了起來，像突然點亮了一盞小燈籠，把他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投在牆上，那影子歪歪扭扭的，活像個剛從地裏拔出來的大蘿卜，滑稽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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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人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出，驚得“噌”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卻“咚”的一聲撞在了門後的小乖身上——小乖的龍鱗硬得像玄鐵，撞得他“哎喲”一聲，肩膀疼得厲害。不等他反應過來，小乖的龍尾已經“啪”地甩了過去，把“定身符”牢牢貼在了他的手腕上。可這符是瑤瑤昨天練習時畫的，威力還不夠強，隻定住了他的手腕，沒能定住他的腳。那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使勁掙紮著，想要逃跑，慌亂中，他的腳又“哢嚓”一下踩中了瑤瑤鋪在地毯下的“瞌睡符”——符紙裏那個打哈欠的小娃娃突然動了起來，它揉了揉眼睛，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團粉色的霧氣從符紙裏飄了出來，像一樣，輕輕裹住了來人的腳踝。
    “好困……”來人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皮開始打架，慢慢合上了，身子晃了晃，像棵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小樹苗，最後“撲通”一聲栽在地毯上，嘴角還掛著點甜甜的笑——瑤瑤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捂住嘴巴偷偷笑起來，想來是夢見香噴噴的靈米糕了吧！瑤瑤從裙子裏鑽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跑到那人身邊，踮起腳尖，用穿著繡花鞋的小腳輕輕踢了踢他的肩膀，見他還是沒反應，這才拍著小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小乖的定身符雖然沒完全定住他，可我的瞌睡符厲害吧！一下子就把他放倒啦！”她得意極了，小腦袋揚得高高的，像隻打了勝仗的小公雞。
    阿九從房梁上“嗖”地跳下來，落在那人身邊，用毛茸茸的狐爪扒著來人的衣領，使勁一扯，把他的蒙麵巾扯了下來——露出一張二十來歲仙童的臉，眉角還有顆小痣。瑤瑤盯著那顆小痣，突然想起來了，上次白薇薇來淩霄殿，就是這個仙童捧著她的白蓮茶盞，當時他還凶巴巴地瞪了自己一眼呢！小乖用龍爪戳了戳他的袖子，“嘩啦”一聲，從裏麵掉出個青瓷小瓶，瓶身上刻著一朵小小的白蓮——那是白薇薇的私印，跟上次綠蕪姐姐桂花糕裏發現的“失聲丸”印子一模一樣！瑤瑤的小臉蛋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心裏明白了，又是白薇薇搞的鬼！
    “阿九，把瓶子打開看看。”瑤瑤蹲在瓷瓶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蘸了一點點瓶裏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刺鼻的味道鑽進鼻孔，是“蝕心散”的味道！瑤瑤雖然年紀小，但跟爹爹學過不少辨識毒物的知識，她知道，“蝕心散”雖然不算禁術，但要是混在符咒裏，會讓對手的仙力反噬自身，輕則受傷，重則修為盡廢！這要是被人偷偷放在自己的符咒盒裏，決賽的時候被評委搜出來，就算自己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瑤瑤越想越生氣，小嘴巴撅得能掛油瓶兒，小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白薇薇阿姨可真笨。”瑤瑤氣呼呼地把瓷瓶塞進自己的香囊裏，又從來人懷裏搜出一封密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像一條條蚯蚓在爬，瑤瑤一眼就認出，那是白薇薇的筆跡！她小時候練字，娘說她的字像小蟲子爬，沒想到白薇薇阿姨的字比她的還難看！瑤瑤憋著笑，小聲念起來：“把蝕心散撒在那小丫頭的符咒盒裏，明日決賽，讓她當眾出醜，再告她用禁術害選手。”末尾還蓋了白蓮私印，紅得像血一樣，刺眼極了。
    小乖用龍尾卷著密信，飛到瑤瑤手裏：“瑤瑤，要不要現在就拿去告訴仙尊？讓仙尊懲罰這個壞蛋！”阿九則舔了舔爪子，眼珠一轉，笑著說：“不如等明天決賽的時候，把這信拿給仙後娘娘看，讓白薇薇偷雞不成蝕把米，在大家麵前丟盡臉麵！”瑤瑤把密信仔細地折成一隻小紙船，放進符咒盒最底層，然後仰著頭，小臉上滿是堅定：“先留著，等決賽時再拆穿她——上次她害綠蕪姐姐，這次又來害我，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壞人！”她攥緊了小拳頭，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讓白薇薇受到懲罰。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爹爹肖逸辰的聲音：“瑤瑤，睡了嗎？”瑤瑤一聽是爹爹的聲音，立刻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忘了，“噔噔噔”地蹦起來跑去開門，門一開，就撲進爹爹溫暖的懷裏，舉起那個青瓷小瓶晃了晃，聲音裏帶著點委屈，又有點小得意：“爹！白薇薇阿姨派仙童來害我，我抓住他啦！”肖逸辰接過瓷瓶，指尖輕輕拂過瓶身的白蓮印，眼底的冷意像結了冰一樣，讓人看了就害怕。但他抱起瑤瑤，聲音卻溫柔極了：“好樣的，我的小丫頭，真勇敢。”
    仙童被侍衛拖走的時候，還在睡夢裏嘟囔著“靈米糕……好吃……”，瑤瑤趴在門框上，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從香囊裏掏出張“癢癢符”——符紙上畫著一隻小刺蝟，正紮著爪子，看起來凶巴巴的。瑤瑤對著符紙小聲說：“等你醒了，就會渾身癢癢，三天都撓不完！看你還敢不敢做壞事！”奶聲奶氣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子得逞的壞笑，像隻偷了蜜的小鬆鼠，可愛又淘氣。
    阿九蹲在她腳邊，用狐尾掃了掃她的鞋帶，提醒道：“明天決賽，白薇薇肯定還會鬧幺蛾子，我們要小心點。”小乖則繞著她轉圈圈，龍鱗閃著光，像是在給她鼓勁：“不怕，我們幫瑤瑤一起收拾她！一定讓她輸得很慘！”瑤瑤摸著符咒盒上的桃紋，眼睛亮得像兩顆最亮的星星，她用力點點頭：“明天我不僅要拿冠軍，還要讓白薇薇阿姨知道，欺負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她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決心。
    夜明珠慢慢爬到第四道瓦縫時，瑤瑤才打著哈欠爬上塌，小乖蜷在她腳邊，像個暖暖的小熱水袋，阿九則趴在她枕頭邊，毛茸茸的尾巴輕輕蓋在她的胳膊上。窗外的風裹著淡淡的桃香吹進來，吹得符咒盒“嘩嘩”響，裏麵的“桃花落符”仿佛也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決心，正靜靜地躺著，等著明天在決賽場上，開出最豔最美的花。瑤瑤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甜甜的笑，她夢見自己站在決賽的領獎台上，手裏拿著金燦燦的獎杯，白薇薇阿姨則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再也不敢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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