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最後一塊青石板踏上對岸土地，蘇翎芊剛站穩腳跟，便覺空氣中的幽冥瘴氣息驟然濃鬱了幾分 —— 不再是之前若有若無的淡縷，而是像一層薄薄的霧，裹著刺骨的陰寒，順著呼吸鑽進鼻腔，讓人莫名心慌。
    她下意識停下腳步，指尖悄悄凝聚起靈力，目光銳利地掃向眼前的樹林 —— 枝葉比外圍更茂密，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冠擋在外麵，林子裏透著一股沉沉的壓抑感，連鳥鳴蟲叫都消失了，隻有風吹過樹葉的 “沙沙” 聲，聽著格外疹人。
    “師傅，怎麽不走了？” 跟在身後的毛小川正低頭盯著她的腳印，沒注意到她突然停下，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直直撞向蘇翎芊的後背。
    他比蘇翎芊高出小半個頭，這一撞力道不算輕，毛小川心裏 “咯噔” 一下，瞬間慌了 —— 完了完了！肯定撞疼師傅了！他連忙往後退了半步，伸手想扶又不敢，結結巴巴地道歉：“對…… 對不起師傅！我沒看清您停下了，您沒事吧？有沒有撞疼您？”
    蘇翎芊卻像沒感覺到後背的撞擊，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樹林深處，語氣凝重：“別說話，看前麵。”
    毛小川順著蘇翎芊的目光望去，隻見木屋門 “吱呀” 開啟後，走出來的並非他預想中裹著黑鬥篷的黑衣人，而是一位身著青綠色丫鬟服飾的女子。她梳著雙丫髻，發間簪著簡單的銀花，麵容清秀，手裏端著一個陶製粥桶，動作麻利地走到攤子前，將粥桶穩穩放在案上，便垂手立在一旁，神色平靜地守著攤子，倒看不出絲毫異常。
    沒過片刻，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位身著洗得發白的儒衫、背著舊書簍的書生從樹林小徑走來。他麵帶倦色，額角沾著薄汗，顯然是趕路許久。看到木屋前的 “布施寒門書生” 幡子，他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欣喜，快步走上前，對著丫鬟拱手行禮：“在下柳文，途經此地，見幡子所言，冒昧前來，不知姑娘可否賜一碗粥？”
    丫鬟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沒有多問，拿起案上的陶碗，從粥桶裏舀了滿滿一碗冒著熱氣的米粥，遞到書生手中：“公子客氣了，這粥本就是為寒門書生準備的。若公子不嫌棄，屋內還有熱茶，可進屋稍歇片刻。”
    柳文聞言大喜，連聲道謝，捧著粥碗跟著丫鬟走進了木屋。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木屋門再次打開，柳文滿麵紅光地走了出來，與之前的倦色截然不同，眼神裏還帶著難以掩飾的喜色，像是得了什麽天大的好處。他對著丫鬟深深作揖：“多謝姑娘與主人厚待！此番恩情，柳某銘記在心！” 說完，才腳步輕快地轉身離去，連書簍都顯得輕快了幾分。
    毛小川看得一臉疑惑，撓了撓頭，壓低聲音道：“師傅，這丫鬟看著挺和善的啊，那書生進去一趟也沒出事，反而更高興了，難道我們看錯了？” 他說著，就想抬腳上前探個究竟，卻被蘇翎芊一把拉住。
    “別急，再看看。” 蘇翎芊的目光依舊緊盯著木屋，語氣帶著幾分篤定，“事情沒這麽簡單。”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一位衣衫襤褸、拄著拐杖的乞討者蹣跚地走進樹林。他看到攤子上的粥，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渴望，顫巍巍地走上前，聲音沙啞地問：“姑娘…… 能給碗粥嗎？老漢幾天沒吃東西了……”
    丫鬟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上下打量了乞討者一番，雖也舀了一碗粥遞過去，卻沒再提讓他進屋的話，隻是淡淡道：“粥給你，喝完便離開吧。” 乞討者接過粥，連聲道謝，蹲在攤子旁匆匆喝完，便拄著拐杖慢慢走了。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又陸續來了幾人 —— 有背著鋤頭的農夫、提著籃子的農婦，丫鬟都隻是舀粥給他們，從未邀請任何人進屋；唯獨一位穿著儒衫、帶著折扇的書生前來時，丫鬟不僅熱情地迎了上去，還親自引著他進了木屋，出來時那書生同樣麵帶喜色，腳步輕快。
    毛小川這才看出不對勁，壓低聲音道：“師傅，我明白了！這丫鬟隻讓書生進屋，其他人都隻給粥不讓進！他們到底想對書生做什麽啊？”
    蘇翎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轉頭看向身旁的毛小川 —— 少年洗去灰土後，麵容白皙俊朗，眉眼間帶著幾分青澀，若是換上一身儒衫，再整理一下頭發，倒真有幾分寒門書生的模樣。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你這模樣，打扮起來，和那些被請進去的書生也不相上下。
    毛小川聽蘇翎芊說自己打扮起來能抵得上那些書生，先是一愣，隨即就被她嘴角那抹淺淡的笑意看得有些發毛 —— 師傅這笑容，不像之前的清冷，也不像無奈，反倒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 “算計”，讓他心裏莫名發虛。
    他眼珠一轉，瞬間收起了之前的雀躍，立馬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湊到蘇翎芊麵前，聲音放得軟乎乎的，還帶著幾分諂媚：“嘿嘿嘿，師傅，您看我這模樣，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沒經曆過危險的。那屋子裏藏著什麽都不知道，萬一裏麵有邪祟，我這小身板哪扛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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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說，一邊還故意挺了挺胸，又指了指自己白皙的臉頰，試圖強調自己的 “柔弱”：“再說了，師傅您剛才也誇我秀氣，您肯定不舍得讓我一個人闖進去冒險，對不對？”
    這話裏的撒嬌意味幾乎要溢出來，顯然是想靠賣慘躲過這趟 “冒險任務”。
    蘇翎芊看著他這副一秒切換表情、連 “示弱” 都帶著幾分機靈的模樣，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些，隻是那笑容依舊意味不明，她微微傾身，湊近毛小川，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幾分調侃：“你說呢？”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卻讓毛小川瞬間僵住 —— 他看著蘇翎芊眼底閃爍的笑意，再聯想到之前她對付行屍、破邪咒的利落模樣，心裏頓時明白了：師傅這是鐵了心要讓他去啊！剛才那番賣慘，全白費了！
    他臉上的可憐相瞬間垮了下來，垮著嘴角，像隻被戳破了小心思的小狗，委屈巴巴地說：“師傅，您這是早就想好要讓我去了吧？故意逗我呢？”
    “不然呢？” 蘇翎芊直起身，眼底的笑意未散，語氣卻多了幾分認真，“這樹林裏除了你我，再無他人。我若去，目標太大 —— 那丫鬟隻請書生，我這模樣，就算換了衣服，也裝不成寒門書生。你不一樣，你年紀輕，洗幹淨後看著就像趕路的書生，不容易引起懷疑。”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會在外麵盯著，若有任何不對勁，我會立刻進去救你。而且你身上有護心符，能抵擋幽冥瘴，隻要你別亂跑、別亂碰屋裏的東西，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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