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血霧如潮水般從嶺道盡頭湧來，腥氣混著詭異甜香，瞬間漫到隊伍跟前。烏桓烈勒緊韁繩，玄色錦袍下的身軀繃得筆直，他轉頭對著靜瀾的馬車高聲急呼：“蘇大師！這血霧是何邪祟？！”
    車廂內卻死寂一片，連郝李氏往日裏的絮語都消失無蹤。烏桓烈心頭發沉，足尖點地飛身掠至車旁，彎刀出鞘挑開車簾 —— 軟墊上空空如也，靜瀾、蘇翎芊與婦孺們竟全都沒了蹤影，隻剩幾片撕碎的素色衣角飄落在地。
    “阿瀾！” 他急聲呼喊，聲音在霧氣中撞出空洞回響。此時血霧已纏上他的手腕，甜香鑽入鼻腔的刹那，眼前景象驟然扭曲：士兵、馬車、烤架餘燼全被抹去，隻剩無邊血霧將他困在原地，連腳下的路都變得虛浮。
    慌亂間，他瞥見前方血霧裏立著一抹素白身影 —— 是靜瀾！烏桓烈心頭一喜，提步便追，可那身影卻似隔著無形屏障，忽遠忽近，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直到他指尖觸到心口的辟邪符，符紙傳來的溫熱讓他靈台一清，再睜眼時，竟見靜瀾身旁多了個玄色身影，正蹲在她腳邊，小心翼翼地給她揉著腳踝。
    “放肆！” 烏桓烈怒火驟起，大步衝上前，厲聲嗬斥，“何人竟敢觸碰本王的王妃玉足？！”
    那男子緩緩抬頭，劍眉星目，竟是大雍禁軍統領、靜柔公主的駙馬楚懷英！烏桓烈瞳孔驟縮，語氣瞬間染上酸意與震驚：“楚將軍倒是清閑，不好好做你的駙馬，跑到這鬼哭嶺來‘獻殷勤’？”
    “烏桓烈！” 靜瀾急忙起身，腳踝的扭傷讓她踉蹌了一下，楚懷英伸手想扶，卻被烏桓烈狠狠推開。她急聲解釋：“楚將軍是來接應我們的，知道我們被困，特意來帶路……”
    “帶路？” 烏桓烈冷笑一聲，上前一把將靜瀾打橫抱起，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占有欲，“本王的王妃，自有本王照顧，不勞楚將軍費心。”
    楚懷英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卻沒再多言，隻轉身朝著血霧深處走去：“隨我來，再晚就出不去了。”
    烏桓烈抱著靜瀾跟上，不多時便望見了京城城門。可城樓上耷拉的弓箭手、緊閉的城門，都透著詭異的死寂。他正想問楚懷英緣由，卻見對方突然轉身，臉色冷厲如冰：“放箭！”
    箭雨瞬間破空而來，烏桓烈下意識將靜瀾護在身下，可轉頭卻見她竟站在楚懷英身旁，眼神冰冷地看著自己。楚懷英得意地勾著嘴角，靜瀾的聲音像淬了冰：“烏桓烈，隻有你死了，大雍與北戎才能安定。”
    “阿瀾……” 烏桓烈如遭雷擊，心口傳來陣陣鈍痛。他們明明說好，等回到京城，便…… 他看著靜瀾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楚懷英的得意嘴臉，心如死灰 —— 罷了，若這是她想要的，他便如她所願。
    正要拔劍自裁，心口的辟邪符突然爆發出灼熱金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恍惚間，他猛地想起蘇翎芊的話：“此符能護生門，破幻象，若見反常，必是幻境。”
    反常？阿瀾從不會與楚懷英站在一起，更不會說出 “讓他死” 的話！
    烏桓烈眼神驟然清明，反手拔起彎刀，朝著楚懷英心口狠狠刺去。“不要！” 靜瀾驚呼著撲過來，卻被他側身避開，彎刀刺穿 “楚懷英” 胸膛的瞬間，兩人竟同時化為一縷黑煙消散在血霧中。
    “這……” 烏桓烈愣住，再睜眼時，血霧已散，蘇翎芊正站在他麵前，手裏捏著幾張燃盡的符紙。周圍哪有什麽城門，隻有郝李氏抱著小寶，靜瀾靠在樹旁，臉色蒼白卻不省人事。
    “蘇大師，我剛剛……”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語氣滿是疑惑，“其他人呢？我怎麽會看到楚懷英和阿瀾……”
    蘇翎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眼底帶著幾分讚許：“你方才陷入了邪祟設下的‘幻境’，專挑人最在意的軟肋攻擊。能在幻境中識破破綻、率先脫困，北戎王的定力，遠超我所想。” 她指了指不遠處昏睡的士兵與商隊眾人，“他們還在幻境中，我已用符咒穩住他們，隻需再等片刻便能醒來。”
    烏桓烈順著蘇翎芊的目光望向昏睡的眾人，懸著的心稍稍落地，可幻境中那錐心的痛感仍殘留在心口，讓他呼吸都帶著滯澀。他快步走到靠在樹旁的靜瀾身邊，見她眉頭緊鎖，額角沁著冷汗，嘴唇無意識地抿緊，顯然還在幻境中掙紮，擔憂瞬間攫住了他：“蘇大師，阿瀾她會不會…… 在幻境裏受了太多苦？”
    蘇翎芊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靜瀾眉心，一絲淡金靈力悄然滲入，見靜瀾的眉頭稍稍舒展，才緩緩開口：“無礙。公主心懷大義，對家國、對身邊人都有牽掛，這份執念便是她破局的底氣，定能早些醒來。”
    烏桓烈聽她這麽說，才稍稍安心，幹脆在靜瀾身旁坐下，目光寸步不離地落在她臉上。他轉頭看向蘇翎芊，眼底滿是不解：“蘇大師，你為何能不受幻境影響？若你有辦法，能不能讓這些人都早些醒來？”
    “我自幼修行，斷了太多俗世欲求，幻境專挑人心中軟肋攻擊，自然傷不到我。” 蘇翎芊搖頭，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鄭重，“可其他人不同，這鬼哭嶺的幻境是邪祟設下的‘心劫陣’，每個人都要在幻境中麵對自己最在意的執念 —— 或是情愛，或是名利，或是愧疚。這是旁人無法代破的劫，我能做的，隻是在他們貼身的辟邪符上提前刻了‘醒神咒’，適時提醒他們幻境非真。能不能醒來，終究要看他們自己能不能勘破心中欲求。”
    烏桓烈這才恍然大悟，想起方才幻境中，心口辟邪符突然灼熱，正是那股暖意讓他猛然清醒，想來是蘇翎芊早有安排。他站起身，對著蘇翎芊微微拱手，語氣滿是感激：“多謝蘇大師周全。” 蘇翎芊輕輕頷首，沒再多言，轉而走向仍在昏睡的毛小川，指尖凝起靈力，幫他驅散幻境殘留的陰邪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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