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鏡知攥著桃木劍的手緊了緊，指腹蹭過劍鞘上的紋路，心裏滿是翻湧的意外 —— 先前他滿腦子都是 “如何布符驅邪”，甚至已經在盤算該用多少張乾元符鎮住井底陰氣，沒料到竟不是邪祟作亂，而是有人蓄意下咒，還把老太爺的舊事牽扯了進來。他正低頭琢磨 “跟爺爺有關聯的人會是誰”，耳邊忽然傳來蘇翎芊的聲音，帶著點淺淡的笑意，竟悄悄壓下了墳地的陰冷：“想知道當年的事，解開這咒，這個就要問時明誌了。”
    “大哥？” 時明舟猛地皺眉，腳步下意識頓住，眼裏滿是不明所以的詫異，“蘇公子怎麽會想到我大哥呢？他…… 他跟這咒術能有什麽關係？” 他攥著衣角的手又緊了幾分，語氣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抗拒 —— 大哥是親兄弟，當年爹走得早，還是大哥幫著撐起時家，他實在不願把大哥和 “下咒” 的舊事扯到一起。
    蘇翎芊沒急著解釋，隻是抬手拂去落在布囊上的枯草，指尖指腹還沾著點墳地的濕土，語氣平靜卻字字切中要害：“時老爺，您忘了？時明誌是你們兄弟幾個裏最大的。當年老太爺還在時，你們倆年紀小，不過是跟著跑前跑後的孩童，可他那時候已經能幫著老太爺打理鋪子、記些賬目了 —— 老太爺的舊事，遷墳前的安排，他當年未必不知情，說不定比你們知道得更清楚。”蘇翎芊算不出他們後半生不代表算不出前半生，她已經能夠猜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了，不過這真相如何務必是時家人自己的選擇了。
    這話像顆石子砸進時明舟心裏，他愣了愣，下意識回想當年的事 —— 是啊，大哥比他大近十歲，老太爺下葬那年，大哥已經能跟著管家處理後事，連爹的後事也是大哥在一旁盯著的。遷墳時更不必說，從找 “高人” 到定日子，全是大哥一手主導，當時他隻當大哥是 “長兄為父”，沒多想，現在想來，那些 “主動” 裏，竟藏著這麽多沒說透的細節。
    他正低頭琢磨，忽然對上時鏡知的目光。時鏡知沒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眼底帶著幾分篤定 —— 從奎狼山遇見到方才蘇翎芊破局的冷靜，他早已信了蘇翎芊的判斷，此刻這眼神，像是在說 “蘇兄不會錯”。時明舟看著兒子眼底的信任，又想起蘇翎芊先前每一次的判斷都精準無誤，心裏的抗拒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疑慮。
    蘇翎芊似是看出了他的鬆動，又補充道：“不是說時明誌與下咒有關，而是他定然知道些當年的隱情 —— 比如老太爺當年為什麽要埋在這井上麵，遷墳時找的‘高人’到底是誰，甚至可能知道‘跟老太爺有關聯的人’是誰。這些事，隻有問他，才能找到解咒的頭緒。”
    時明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複雜滋味，終於緩緩點了點頭。風又吹過墳地，清心符的淡金光暈在井口晃了晃，像是在催促著什麽。他抬眼看向蘇翎芊和時鏡知，語氣裏多了幾分決斷：“好，我們現在就去大哥家 —— 就算是親兄弟，該問的，也得問清楚。”
    商定好後，幾人沒再多言，轉身就往青龍崗下趕。下山的路本就崎嶇，時明舟走得急，好幾次險些被鬆動的石子絆倒，時鏡知忙扶著他胳膊，腳步卻沒慢半分 —— 風裏還裹著墳地的陰冷，連陽光都像是隔了層霧，看得人心裏發慌。
    到了山腳下，時鏡知一眼就瞅見路邊停著輛帶油布簾的馬車，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攥著車夫的手急聲道：“師傅，去臨鎮時明誌府邸，要最快的速度，價錢加倍！” 車夫見他神色凝重，還拎著柄桃木劍，不敢耽擱，連忙解開馬韁繩，揚鞭就催著馬兒動了身。
    馬車裏的空間窄，時明舟靠在角落，指尖還在無意識摩挲著舊地圖的邊角，嘴裏反複念叨：“希望你大伯能說實話……” 蘇翎芊則閉目養神，指尖悄悄掐著訣，眉心那點天眼的金光若隱若現 —— 她總覺得，時明誌府邸不會太平，得提前穩住靈力，防著突發狀況。
    不過半炷香的功夫，馬車就停在了臨鎮時府門口。朱漆大門看著氣派，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蕭索，門庭裏的落葉堆了半尺厚，沒人清掃，簷角的蛛網沾著灰，連門環上的銅綠都比尋常人家厚些。管家聽見馬蹄聲，慌慌張張從門內跑出來，一見是時明舟，臉色瞬間白了幾分，眼神躲閃著，卻還是連忙上前躬身：“三、三老爺，您怎麽來了？快…… 快請進！”
    時明舟剛邁過門檻，就覺一股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 —— 不是墳地的陰氣，而是混雜著香灰味的沉悶，空氣像被灌了鉛，連呼吸都覺得滯澀。院裏的仆人們低頭匆匆走過，沒人敢抬頭說話，連腳步聲都壓得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怎麽這麽安靜？” 時明舟皺著眉問，話音剛落，就聽見內院傳來一陣吵鬧聲 —— 有清脆的鈴鐺響，有沙啞的咒語聲，還有 “劈啪” 的符紙燃燒聲，混在一起，透著股詭異的 “熱鬧”，分明是有人在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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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鏡知瞬間握緊了桃木劍，劍穗微微顫動，眼底閃過一絲警惕：“大伯家怎麽會有人做法？”
    管家見時明舟臉色沉下來，慌忙上前兩步，雙手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聲音發顫地解釋：“三、三老爺您別誤會！我家老爺也是沒辦法 —— 前幾日夫人突然高熱不退，嘴裏也胡言亂語說‘冷’，本想著請大夫來瞧，可昨天小少爺又突然犯了病，好好的人突然栽倒，口吐白沫，醒了就眼神發直，跟、跟二老爺家的寶兒少爺一個模樣……”
    他說到這兒，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閃著往內院瞟了一眼，聲音壓得更低：“老爺急得滿嘴燎泡，大夫也說不出緣由，就有人舉薦了個‘法師’，說能驅邪鎮祟，老爺沒辦法，才請人來做法的……”
    時明舟腳步猛地頓住，眉頭擰得死緊，臉上滿是震驚：“金寶也出事了？怎麽沒人送信來？” 他心裏咯噔一下 —— 大夫人、寶兒、現在連大哥家的小侄金寶也遭了殃，這咒術竟是在盯著時家的親人逐個下手！
    時鏡知握著桃木劍的手更緊了，劍穗在掌心微微發燙，眼底滿是警惕：“什麽法師？可有看清他的路數？” 他想起蘇翎芊說的 “咒術是人禍”，心裏不由犯疑 —— 這時候冒出來的法師，會不會是別有用心？
    蘇翎芊沒說話，隻是指尖輕點掌心，側耳又聽了聽內院的動靜 —— 除了鈴鐺和咒語聲，還隱約有 “滋滋” 的符紙燃燒聲，可那火焰的氣息卻透著股駁雜的死氣，不像是正經驅邪符該有的清靈。她抬眼看向管家，語氣平靜卻帶著點追問的意味：“那法師是哪裏來的？做法前可有問過府裏的舊事，或是要過什麽東西？”
    管家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撓了撓頭，眼神更慌了：“沒、沒問來曆，隻說是‘雲遊的高人’…… 做法前要了一碗井水，還讓老爺取了件老太爺的舊衣裳……”
    這話一出，時鏡知瞬間變了臉色，蘇翎芊眼底也掠過一絲冷意 —— 要井水，是想借井底的咒引氣息；要老太爺的舊衣裳，是想勾連時家血脈的執念，這哪是驅邪，分明是在加固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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