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胡媚兒在來的時候，時鏡顏揣著一肚子心思，拉著胡媚兒往鎮子裏的熱鬧處走。街上人來人往，胡媚兒瞧她總皺著眉、腳步心不在焉，便笑著問：“顏妹妹，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不然怎麽好好的要拉我逛街？”
    時鏡顏心裏一緊，正好瞥見街角有家胭脂鋪，貨架上擺著各色胭脂，脂粉香混著蜜蠟的甜氣飄過來，便順勢拉著胡媚兒進去，裝作拿起一盒桃粉色胭脂端詳，語氣盡量自然：“胡姑娘，我看你最近總來找蘇公子，還總給他帶東西……” 她本想直白點問，沒成想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胡媚兒打斷。
    “沒錯，我喜歡蘇大師。” 胡媚兒倚在貨架旁，指尖劃過一盒海棠色胭脂，語氣坦然得讓時鏡顏都愣了 —— 沒有半分扭捏，倒像是在說 “今天天氣不錯” 般直白。
    時鏡顏手裏的胭脂盒差點掉在櫃台上，愣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試探著問：“可你之前對秦淮…… 不是喜歡得很嗎？怎麽這麽快就……”
    提到秦淮，胡媚兒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眼底沒半分留戀：“不過是個凡胎俗子，既薄情又貪財，哪裏配得上我真心？先前是我糊塗，才會看錯人。但蘇大師不一樣，他兩次救我於危難，本事大、心性穩，待人又溫和，這樣的人才值得我喜歡。”
    這話像塊石頭砸在時鏡顏心上，她急得攥緊了帕子，脫口而出：“可是蘇公子他……” 話到嘴邊又卡殼 —— 總不能直接說 “蘇公子是女子” 吧？哥哥還不知道，胡媚兒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更難纏。
    胡媚兒見她吞吞吐吐，忽然眯起眼，上下打量著她，語氣帶了點探究：“顏妹妹，你這麽緊張蘇大師的事，該不會…… 你也喜歡他吧？”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鏡顏連忙擺手，臉都漲紅了 —— 她早就把對 “蘇公子” 的心思扭過來了，現在滿腦子都是護著蘇小姐和哥哥的 “cp”。情急之下，她腦子飛快一轉，隨口編了個謊：“其實啊，蘇公子他…… 他喜歡的是男子！你看他每天都跟我哥哥待在一起，商量除妖的事，連吃飯都挨著坐，對我哥哥比對誰都上心，你沒看出來嗎？”
    胡媚兒聽完，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袖口，眼神裏滿是懷疑。她想起之前在客棧裏，蘇翎芊和時鏡知湊在一起看地圖，時鏡知遞水給蘇翎芊時，蘇翎芊確實自然地接了；討論妖王計劃時，兩人也總能很快 get 到對方的意思，默契得不像話。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她便轉身往外走，腳步比來時快了不少，連時鏡顏喊她都沒回頭。時鏡顏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追出去，可街上人來人往，早已沒了胡媚兒的身影。
    她站在街角，心裏又慌又亂：胡媚兒到底信沒信啊？要是她不信，再去找蘇小姐獻殷勤怎麽辦？要是她信了，會不會到處亂說，讓哥哥和蘇小姐尷尬？越想越不安，她隻能攥緊帕子，盼著胡媚兒能真的打消念頭，別再纏著蘇翎芊了。
    時鏡顏揣著一肚子慌亂回到客棧，剛推開門，就對上時鏡知坐在桌邊的眼神 —— 那眼神半沉半凝，帶著點她最熟悉的 “你闖禍了” 的意味，讓她心裏瞬間咯噔一下，腳步都頓在了門口。
    房間裏隻有哥哥一人，蘇翎芊不知去了哪裏，時鏡顏硬著頭皮，訕訕地笑了笑：“哥，我、我回來了。”
    “你跟胡媚兒說，蘇兄喜歡男子？” 時鏡知的聲音沒拔高，卻帶著明顯的嚴肅，一句話就戳中了時鏡顏的心事。
    時鏡顏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識 “啊” 了一聲 —— 她怎麽忘了，胡媚兒是狐妖，腳程快得很，自己剛跟她分開沒多久，她居然就把這話傳到哥哥耳朵裏了！
    “怎麽不說話了？” 時鏡知站起身，眉頭皺得更緊，語氣裏添了幾分生氣，“阿顏，哥哥知道你先前對蘇兄有好感，就算現在還喜歡，也該光明正大的。胡媚兒要是也喜歡蘇兄，你們大可以公平競爭，哥哥也會幫你留意蘇兄的心思，可你怎麽能隨便編造這種話，敗壞蘇兄的名聲呢？”
    他越說越急，想起蘇翎芊平日裏的坦蕩穩重，要是知道自己被人傳 “喜歡男子”，指不定多難堪：“蘇兄待咱們家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他救了咱們全家，還帶著咱們來除妖王，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說這種話給他添亂？要是蘇兄知道了，該多寒心？”
    時鏡顏被訓得腦袋耷拉著，手指絞著衣角，連大氣都不敢喘，心裏還在急著怎麽跟哥哥解釋，卻沒料到時鏡知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 —— 方才皺得緊緊的眉頭鬆了些，眼底的怒氣淡了，隻剩下幾分無奈的縱容。
    “以後不要亂說這種話了。” 他聲音放輕，沒再追問，也沒再責怪，話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這事兒就算了，放她走。
    時鏡顏猛地抬頭，眼裏還帶著點沒褪去的慌，見哥哥是真沒生氣，才悄悄鬆了口氣，趕緊點頭如搗蒜，臉上又擠出慣常的討好笑容：“知道啦哥！我以後再也不亂說了，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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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了兩步，生怕哥哥反悔似的，腳步都透著點輕快：“那哥我先出去啦”
    說罷，她轉身就要溜，剛走到門口，卻無意間瞥見哥哥的目光落在桌角那疊蘇翎芊畫的符上，指尖還輕輕碰了下符紙邊緣，神色有點發怔 —— 那模樣，不像是還在為自己的謊話生氣，反倒像是在琢磨別的事。
    時鏡顏心裏嘀咕了一句 “哥哥今天有點怪”，卻也沒多問，趕緊輕手輕腳地帶上門，看來她得趕緊找個機會跟蘇小姐說說這事，至於要不要跟哥哥坦白蘇小姐的身份，還是得聽蘇小姐的意思才行。
    房間裏，時鏡知在她離開後，才收回目光，他拿起一張符，對著光看，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蹦出方才的畫麵：胡媚兒領著那個俊朗男子走向蘇翎芊的房間，門關上時，他隱約瞥見男子手裏攥著塊瑩白的玉佩，而蘇翎芊站在桌旁，神色平靜，似乎正聽那男子說著什麽。起初他確實沒在意，隻當是胡媚兒又帶來了什麽鎮上的消息，可沒一會兒，胡媚兒就找了過來，笑著跟他說：“時公子，我這是給蘇大師報恩呢！聽顏妹妹說蘇大師喜歡男子，我找了好久才尋著這麽個模樣俊、性子也好的，而且這個郎君他喜歡的也是男子，兩人要是能成，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願。”
    那時他心裏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 蘇翎芊平日裏端方正直，待人溫和卻有距離，別說對男子，就是對女色也向來淡淡的，怎麽會喜歡男子？再一想到是阿顏說的話，他便認定是妹妹為了不讓胡媚兒纏著蘇翎芊，故意編出來的小心思，當下才會生阿顏的氣。
    可氣歸氣，他卻控製不住地往蘇翎芊的房間方向望 —— 明明隔著幾扇門，卻總覺得能聽見裏麵的說話聲，那男子的笑聲似乎格外刺耳，而蘇翎芊雖沒出聲，他卻莫名覺得兩人相談甚歡。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順著心口往上湧，像被什麽東西輕輕硌了一下，不算疼，卻悶得慌。
    “一定是為阿顏抱不平。” 他對著符紙低聲自語，試圖把那股異樣壓下去，“阿顏那麽喜歡蘇兄，胡媚兒卻這般獻殷勤，蘇兄要是真信了或者被纏上，阿顏該多難過。”
    可這話剛說完，他自己卻先愣了 —— 他生氣的明明是阿顏亂說話敗壞蘇兄名聲，怎麽又扯到阿顏難過上了？而且，就算是為阿顏，他也不該這麽在意蘇兄和那個男子的相處吧？
    他捏著符紙的手指緊了緊，想起往日和蘇翎芊相處的點滴：一起除水鬼時，蘇翎芊把他護在身後；解時家咒術時，蘇翎芊熬夜梳理因果，眼底的紅血絲他看得清清楚楚；就連剛才畫符，蘇翎芊還特意多畫了兩張，說 “你身手好但防不住暗邪，多帶兩張放心”。
    蘇翎芊待他，從來都是坦蕩又周到，像知己，也像兄長。可方才看到那個男子時，他心裏怎麽就那麽不舒服？
    “也許…… 蘇兄真的和一般男子不一樣。” 他盯著符紋上的靈光，心裏第一次動搖 —— 蘇翎芊對女色淡漠是真的，若說他喜歡男子，似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又趕緊搖頭，把符紙放回桌上：“胡扯什麽，蘇兄隻是性子端正，不貪女色罷了。”
    他來回踱了兩步，胸口那股悶意卻沒散，反倒更明顯了些。最後，他索性走到窗邊，望著院子裏的老槐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回進山除妖的事上，可腦子裏繞來繞去，還是會飄回蘇翎芊的房間 —— 那兩人，到底在說什麽？說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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