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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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死了七十三人,且鹽井被毀。
    這樣的大事必須要奏報朝廷,連同這份奏報一起的還有一份撫恤名單,和修繕新井所需的費用。
    十九萬七千九百兩。
    崇禎的禦案上放著兩封奏報,一封來自曹化淳的秘密部隊,一封來自兩淮都轉運使司汪承爵。
    兩封奏報說的是同一件事,但內容卻截然相反。
    死掉的鹽工沒有撫恤,還被定了一個操作失當的罪名。
    但上報朝廷卻有著高額的撫恤銀,同時要求新開鹽井的撥銀刻不容緩。
    崇禎調來自天啟元年到現在,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所有奏報。
    看完之後他眯眼深吸了一口氣。
    從天啟元年到如今的崇禎元年,兩淮鹽工死亡數量達到了九百多人,撫恤銀就有十一萬兩之多。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讓他眼內閃過一抹殺意的是,短短八年不到因鹽工操作失當導致鹽井被毀三十二處。
    鹽的產量更是逐年下降。
    這樣的產量下降有兩廣海鹽支撐,倒也沒引起太大波瀾。
    可在自己推廣沿海漁民製作海貨,尤其是製作幹海帶之後兩廣的海鹽近八成被本地消耗。
    長江以北的鹽,出現了緊缺。
    鹽礦被毀產量下降,海鹽運不過來一切發生的都那麽自然。
    而且若要追究,責任最大的就是他這個皇帝。
    若非他提倡漁民製作海貨,就不會出現如今鹽價上漲的情況。
    但據錦衣衛探查,市麵上緊缺的是官鹽。
    私鹽卻大行其道。
    大明禁止私人采鹽販鹽,隻有持鹽引者才可售賣食鹽。
    眼神掃過那兩份截然不同的奏報,崇禎伸手攬了攬自己的衣袖。
    “相比馬士英借朕製作蜂窩煤壓榨礦工,你這個手法要高明多了。”
    “非但能在無形中讓鹽價上漲,以私鹽亂朝廷法紀亂民心,更能讓兩淮百姓對朕心懷怨恨。”
    “把朕盤活沿海漁民經濟之法,變成了剝削內陸鹽工的手段,典型的拆東牆補西牆。”
    “而且一旦鹽工沒了活路,再加漕運上百萬人的生計,到時怕是整個南直隸都會變成推翻大明的支持者。”
    他微微挑眉。
    “手段不錯,但朕不是天啟!”
    言罷,崇禎召來李邦華。
    “朕記得前些年有巡按禦史參奏汪承爵,為何後麵不了了之?”
    這也是天啟留下的爛攤子。
    兩淮都轉運使汪承爵在天啟二年,就被參奏貪贓枉法,結果天啟因為大局正在緊要關頭需要浙黨的支持,給壓下了。
    “臣也曾翻看過那封參奏的折子,之所以不了了之,乃是先帝命錦衣衛前去探查,而田爾耕探查後稟奏乃為刁民誣陷。”
    崇禎聞言微微冷哼。
    “既然大明刁民這麽多,那就把汪承爵帶到京城來,都察院下派人員去查查,看看這次到底是哪個刁民陷害他。”
    李邦華有些為難.
    “陛下,兩淮都轉運使歸戶部轄製,若都察院直接召其進京怕是於禮不合,要不以戶部的名義召其進京述職...”
    太麻煩了。
    這樣的辦法很穩妥,但在崇禎看來太麻煩了,以大明的體製想要一官員進京述職最起碼得一個月。
    你得給人家留出準備材料的時間吧,安頓家人、安排手頭上的事部署人事安排之類的合情合理。
    等到按規矩走完黃花菜都涼了。
    “王承恩,去問問欽天監的葉震春,太祖最近有沒有給他托夢想聽大明兩淮鹽礦之事。”
    李邦華下巴上的胡子都是一抖。
    好家夥,怪不得這葉震春一直被留在欽天監監正的位置上。
    原來是真有用啊。
    太祖勤政誰都知道,那太祖突然想聽大明兩淮鹽礦之事很合理吧。
    你不信?
    不信就是藐視太祖抗旨不遵當場嘎巴,連給你找個罪名的步驟都省了。
    太祖急性子,你接到旨意必須立即趕來。
    太祖最煩的就是看奏報,殺的最多的就是那些照本宣科,自己本職工作內容都記不住的飯桶。
    所以你連整理資料的步驟都不能有。
    隨後又叫來畢自嚴。
    “一月後,朕要看到大明的鹽價回歸正常供應充足,朕可以派錦衣衛和東廠協助你,若辦不到,你就親自下井去給朕挖鹽!”
    葉震春就算再傻蛋,也知道陛下要的不是讓他去問。
    而是直接回稟。
    嗯呢,太祖已經不止一次向臣詢問鹽課之事,尤其兩淮太祖最是關注。
    ...
    淮安府。
    還是那處酒樓的雅間之內,那位大人端起的酒杯停在唇邊,足足十餘息的時間才將酒杯放下。
    他的眉頭狠狠皺起。
    這和設想的不一樣,崇禎這一招不在他的布局之內。
    甚至連拖延都做不到,但有任何拖延之舉都會給那些錦衣衛直接上門殺人的理由。
    而不拖延汪承爵就得即刻啟程,在他的布局裏汪承爵戲份還沒開唱呢。
    思索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無妨,雖然汪承爵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但他進京也能牽扯皇帝的經曆。”
    “而且他知之甚少,就算舍棄了也對大局沒有任何破壞。”
    “本來打算事成之後再將他送給皇帝,讓皇帝沒覺得自己白忙一場,既然皇帝用出了這一招那就提前送他又何妨。”
    麾下之人聞言領命離去。
    雖然一個汪承爵不重要,但麾下之人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這一幕,咋看都和之前的南直隸太像了。
    那周希聖不就是因為參奏張鶴鳴,然後把自己搭裏了,最後被禁足的嘛。
    但也不太像。
    因為淮安府可不是之前的南直隸能相比的,大人們在淮安府設下的大局,足夠將皇帝耍的團團轉。
    非但要讓皇帝覺得自己贏了,更要借皇帝的手除掉心向朝廷無法拉攏之人。
    一個汪承爵真的不重要。
    因為這個汪承爵本就是他們刻意養出來的肥豬,稍加一查就能把所有罪責全部推到他身上。
    然而就在汪承爵被十名錦衣衛陪著啟程進京之時。
    淮安府再生異變。
    漕運碼頭走水,六萬石需要轉運京城的糧食被燒毀。
    十六名漕工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