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是真有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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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見外國使臣可不是小事。
    但他們的陛下根本就沒太當回事,甚至所謂的提前商談都沒有。
    弘吉剌圖門上前行禮,隨後說了一堆吉祥話。
    那小模樣叫個不卑不亢,他覺得隻要自己表現的強硬就不會露怯。
    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坐在龍椅上實際是個掛逼。
    非但知道現在韃靼內部的危機,更知道林丹汗在崇禎七年被建奴趕到青海死於天花。
    而且在數月後,建奴就會對韃靼察哈爾部發起進攻。
    貢品客氣話說完了,弘吉剌圖門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圖。
    “聽聞明朝乃集中原文化於一體,弘吉剌圖門早就對大明丹青之術向往已久,遂鬥膽為明朝陛下作畫一幅。”
    人家畫下道來了,而且說的有理有據這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隻要不是要朕的銀子,你的要求朕通通滿足你。
    崇禎更是大方的賜了他一張矮桌,允他在大殿上席地而坐。
    研磨自己來。
    這番操作把弘吉剌圖門也是整的一愣一愣的。
    隨即坐下提筆作畫。
    半刻鍾之後將筆放下,外國使臣當堂作畫這在很多人看來,就是文化挑釁。
    所以當弘吉剌放下筆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了那副紙張上,想看清紙上畫的到底是什麽。
    “弘吉剌圖門的畫藝不精,直接呈給陛下恐有失儀,大明文采斐然者頗重,遂奏請由兩人先行品鑒,若覺得可行再行呈聖可否?”
    這種要求沒理由拒絕。
    而這弘吉剌圖門自從上殿,一舉一動都是恪守規矩沒有絲毫逾越之處。
    崇禎點頭後,弘吉剌圖門先行一禮,隨後笑著看似隨意的點了兩個人。
    而看到他所點的兩個品鑒之人後,整個朝堂裏的所有人臉色都是為之一變。
    左副都禦史楊鶴,禮部左侍郎楊嗣昌。
    曆史上這位楊鶴是賑災陝西的人選,到任之後他按照慣例安撫那些民變之人。
    效果很好,答應了諸多賑災條件後陝西的民變已經被控製住了。
    但問題是,他答應的賑災條件不過分可朝廷根本拿不出來。
    就算能拿出來也被陝西大大小小的官員給貪了,所以被安撫的民變再次暴動且愈演愈烈。
    但這能是楊鶴的責任嗎?
    但這樣的事總得有人背鍋啊,所以這位一心為國的老臣因為這事被罷官發配,最後病死在邊關衛所。
    而楊嗣昌,就是楊鶴的兒子。
    一個禦史,一個侍郎,弘吉剌圖門在京城住了這麽久,不可能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他是故意的。
    “兩位大人請上眼,在下畫藝潦草,不知兩位大人能否看出在下所畫的,是狼還是狗?”
    這話一出,朝堂眾臣臉色齊齊一變。
    弘吉剌說的是兩位大人,可看的卻是楊嗣昌。
    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說完嗬嗬一笑。
    “我們蒙古人對狼極為推崇,狼的天性便如我蒙古人不懼強敵,而且在下聽聞中原也對狼有自己的見解。”
    眼神看向楊鶴。
    “狼行千裏吃肉皆為王者,而狗,則遇屎吃屎,所以被輕視。”
    說完微微躬身。
    “不知在下說的可對否?”
    這一下朝堂眾臣的臉色更難看了,論隱晦罵人他們才是此道高手。
    此刻卻讓一個蒙古人,在朝堂之上當著陛下的麵折辱兩位重臣。
    遇屎吃屎,禦史吃屎。
    也隱晦的把楊鶴罵成隻會諂媚的老狗,楊嗣昌就是條小狗。
    他在笑,而且笑的很燦爛。
    因為這就是漢人喜歡的東西,也是漢人最拿手的東西。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無解。
    點頭就是承認自己是狗,同時這兩人將會讓明朝的皇帝極為惱怒,最後隻有黯然的結局。
    不承認,那你反駁啊。
    這個你們漢人自己發明出來的東西不是堪稱無解嗎?
    王承恩偷偷的看了一眼皇爺的臉色。
    結果皇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弘吉剌那邊,此刻正在美美的享受袁妃娘娘提早扒的瓜子仁。
    而有的性子比較急的朝臣已經準備出列,事關國體。
    絕不能讓一個蒙古人如此囂張,但他們的腳還沒邁動,便見楊鶴對著畫作搖搖頭。
    “日饑骨立,毛長,竊牛不得,竊羊見殺,唯啖腐肉,尾垂不豎。”
    “毛長因無居,腐肉亦拾餘,所謂凶,徒饑耳。”
    “本賤命,朝不保夕,今飽明死。”
    說完抬手朝前一指,可能是年紀大的原因先指的是弘吉剌圖門,最後換了位置指向那副畫作。
    “此非狼,乃犬也!”
    這話讓所有朝堂之人雙眼陡然一亮,他們從未想過這位整日笑嗬嗬的左副都禦史居然言辭如此犀利。
    根本沒接弘吉剌的話不說,他看似點評畫作但實際說的卻是蒙古人的一生。
    所謂凶悍無非就是餓的,為了一口吃的拚命今天活著明天死。
    還狼性?
    尾巴都是夾著的,給口吃的就叫爺你連狗都不如。
    這才是罵人不帶髒字的最高境界,相比那什麽禦史吃屎侍郎是狗高下立判。
    而楊嗣昌在聽到老爹的話後認同的點頭。
    “但也不是沒有些許可取之處。”
    說完對著那狼頭鼻子的位置一指,眼神看向弘吉剌圖門。
    “您看,這狗鼻畫的還挺好!”
    哈哈....
    就在他話音落下之時,整個朝廷上爆發出哄堂大笑。
    論罵人,中原才是祖宗。
    要文雅的咱有你都聽不懂的,要直接的咱也有比你那更犀利的。
    如果你想學,我們可以給你講一個什麽叫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典故。
    若說楊鶴的反駁足夠出彩,那楊嗣昌的最後一句讓所有人同時神清氣爽。
    罵的好,罵的過癮!
    問題是,你反駁得了嗎?
    而父子兩人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弘吉剌圖門,隨後同時轉身。
    “陛下,此畫不堪,無資格接受聖鑒!”
    崇禎微微點頭。
    “雖畫藝一般,但也是韃靼使臣一片孝心。”
    “來人,將此畫連同今日朝堂對話印於明刊,對全國發行。”
    這話讓眾朝臣嘴角的笑意更濃。
    好家夥,一開口就是一片孝心。
    隨後全國印發,這等外交事件定會讓民眾產生無比的舒爽和歸屬感。
    而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
    為啥人家楊家父子能同在朝堂擔任要職。
    是真有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