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泰山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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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是個小社會。
    得寵之人人人敬之,不得寵之人則遠之。
    除了隔幾日前來送吃食物品的太監外,幾乎沒人再來仁壽宮也沒人過多關注這裏。
    在仁壽宮伺候的一共有五個宮女四個太監。
    仁壽宮的大門一打開,就連王承恩的臉色都是一變。
    入眼皆是白色紙人,門上掛有白布挽簾。
    在微風吹動下,那布滿仁壽宮的之人發出嘩嘩毛骨悚然之音。
    “奴婢該死,竟不知曉仁壽宮如此模樣,還請皇爺治罪!”
    崇禎沒搭理跪地請罪的王承恩,邁步走進了這陰森森的仁壽宮之內。
    正殿最上方,一朵巨大以白紙做成的蓮花供奉其上。
    已是時值四月二十,但門窗緊閉以白布遮蓋,昏暗的大殿之內白日點燃了大批蠟燭。
    燃香的氣味混合著蠟燭燃燒的煙霧,讓跪在那裏念經的鄭太妃仿若來自陰曹地府。
    “朕應該早些來看望太妃的。”
    看著那正殿上方巨大的白色蓮花,崇禎轉頭看向一旁的鄭太妃。
    “所以,您算到朕會來對嗎?”
    已經年至六十的鄭太妃微微一笑。
    “陛下已經來了。”
    崇禎微微搖頭。
    “朕早該來的。”
    再次抬頭看向那朵巨大的白色蓮花:“為什麽?”
    鄭太妃轉頭看向滿院子的紙人。
    “心裏裝著的人都死了,心,自然也死了。”
    福王死了,福王世子朱由菘也死了。
    所以她心裏的念想沒了。
    這樣的人心中一定是有恨的,恨大明更恨皇爺。
    所以王承恩已經隨時準備命人將其拿下,那朵巨大的白色蓮花已經說明了一切。
    然而...他驚駭的發現皇爺居然對鄭太妃行了跪拜晚輩禮。
    “孫兒朱由檢,謝皇祖太妃大義!”
    臉色蒼白灰敗的鄭太妃笑了,渾濁無神的雙眼裏滿是欣慰和滿足。
    “陛下這一跪什麽都值了,老身本就是皇家中人啊。”
    “去吧,去做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吧,能有你這樣一個後輩子孫,先皇在天有靈也會龍顏大悅的。”
    她跪了回去,再次拿起念珠閉眼。
    崇禎起身再行一禮,隨後大步走出仁壽宮。
    “傳旨淨明即刻前往泰山圍剿白蓮教徒,命山東剿匪的黃得功調集大軍向泰山集結不得有誤!”
    就在崇禎旨意下達的那一刻,王承恩陡然明白了皇爺為何會向鄭太妃行晚輩跪拜禮。
    當年鄭太妃麾下有五大太監,龐寶、劉成為最,但卷入梃擊案被杖斃。
    另外還有三人名為樊騰、曹奉、李奉。
    萬曆十七年十月,鄭貴妃派遣欽差乾清宮近侍,禦馬監太監樊騰於東嶽泰山之頂三陽觀虔修醮典。
    萬曆二十二年正月,鄭貴妃再次派遣曹奉、李奉前往泰山修醮。
    如果陛下不來,就想不起這早已被人遺忘的瑣事。
    滿院皆白,正殿之上有巨大白蓮一朵。
    鄭太妃這是在告訴陛下,泰山之巔有白蓮作祟。
    她沒見過登基之後的陛下,以她的身份哪怕求見也不會被應允。
    同時,這也是她給皇爺設置的一道小小考題。
    結果讓她很滿意,同時也給出了這麽做的答案。
    我,是大明太妃,乃是皇族之人。
    崇禎殺了福王一脈是家仇,但白蓮教卻事關國家大義。
    她做出了選擇,所以皇爺以晚輩跪拜禮敬之。
    崇禎站在仁壽宮之外看了一眼有些斑駁的宮門,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這位鄭太妃和史書上的記載並不相同,而他更知道告訴自己這些不是她不恨自己。
    而是分得清大義和家仇的區別。
    崇禎沒有下令去修繕仁壽宮,也沒有特意交代日後增加仁壽宮的供給配額。
    因為這位鄭太妃是不會接受的,這一點崇禎也分得清。
    而且仁壽宮裝扮成這個樣子在傳遞一個字,冷。
    冷宮的冷。
    ....
    “你居然還沒死?!”
    浣衣局內,早已不複往日風光的客氏看到魏忠賢後,眼內充滿怨毒的恨聲開口。
    “皇爺不讓死,老奴就得活著。”
    魏忠賢嗬嗬笑著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
    “知道皇爺為何讓你永世浣衣而不處死嗎?”
    說著皺皺眉頭,充滿厭惡的看了客氏一眼。
    “咱當初怎麽會選擇和你對食呢。”
    現在的客氏很醜,皮膚粗糙黝黑早沒了當初的那份富貴魅惑。
    “浣衣局沒人在意,因為這裏的全是罪人,永世無法翻身的罪人。”
    老魏說著打量了一下這浣衣局之內的模樣。
    “但這樣的地方,才最容易藏身不被東廠和錦衣衛發現啊。”
    他滿是自責的搖搖頭。
    “怪不得皇爺罵老奴是廢物,原來這眼皮子底下的東西老奴都沒看明白啊。”
    他轉頭看向客氏。
    “當年崔文升在鄭貴妃宮中伺候,後又被舉薦到禦藥房任職,光宗病重崔文升獻上瀉藥導致病情加重,前有梃擊案所有人都懷疑乃是鄭貴妃所為。”
    “但隻有老奴知曉,崔文升祖籍和你同為定興縣,而他更是你最早對食之人。”
    魏忠賢的老臉皺成了菊花,他發現自己真的做了很多錯誤判斷,更忽略掉了很多人和事。
    良久之後方才從石頭上起身,對著身後揮了揮手。
    “將浣衣局的人全部拿下,押入廠獄嚴加審問。”
    他的背影有些蕭條。
    如果不是皇爺登基,自己就算死了也是一條糊塗鬼。
    但如今這位九千歲已經反應過來了,所以這份起自京城的腥風血雨將會席卷整個大明。
    崇禎元年四月十六。
    西南自稱四裔大長老的安邦彥,聯合奢崇明率十萬叛軍犯赤水,攻永明。
    四月二十犯赤水遇白杆兵伏擊被斬三千六百人敗退。
    四月二十三攻永明,遇孫傳庭伏擊被斬三千六百人敗退。
    敗退途中遇朱燮元伏擊,被斬三千六百人敗退。
    好像強迫症,每一戰都是折損三千六百人。
    在欲要退回老巢再做籌謀之時。
    安邦彥麾下副將收到一個名叫沈星的來信,信裏的內容隻有兩句話。
    陛下應允斬安邦彥頭顱者賞銀十萬兩。
    錢給你,功勞給我如何?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在陝西的英國公給崇禎舉薦了一個人。
    高傑。
    陝西米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