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古途星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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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尚未徹底驅散夜的寒意,天樞城仍籠罩在一片黎明前的靜謐之中。然而星隕廣場之上,卻已是另一番景象。
    薄霧如輕紗般在林立的身影間流淌,卻掩不住那份幾乎凝成實質的緊張與期待。與數日前升仙大會開幕時的喧囂鼎沸截然不同,此刻的廣場靜得出奇,數千人聚集於此,竟隻能聽見晨風吹拂衣袂的細微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廣場中央那座巍峨接天的星髓古塔,以及塔下靜靜佇立的二十道年輕身影上。
    林玄站在隊列中段,一襲青衫在微涼的晨風裏輕輕拂動。他麵色平靜如水,氣息內斂如深淵。經過三日不眠不休的精心調養,輔以蘇慕遮所贈的“清露回元丹”以及自身不懈的運功,體內星力不僅完全恢複,更因連日來的生死激戰與那式“紫極星湮”的深刻體悟,變得愈發精純凝練。淡紫色的星輝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奔流不息,隱有江河匯海之勢,隻待一個契機,便能衝破關隘,更上一層樓。
    他的目光沉靜地掃過身旁這些即將同入秘境的同伴,或者說,競爭對手。
    身旁是身材敦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粗布短褂的阿土,他雙手緊張地搓著衣角,黝黑的臉上卻洋溢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與好奇,眼神格外明亮,宛如未經塵世沾染的山間清泉。稍遠些,是氣息雄渾如虎、抱臂而立的石猛,這位散修漢子察覺到林玄的目光,轉過頭來,毫不掩飾地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眼中燃燒著熾熱的戰意,仿佛已將秘境視作了最佳的狩獵場。
    隊列最前方,身著明黃錦袍、繡著四爪蟠龍紋的七皇子皇甫錚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如鬆,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堂皇浩大、仿佛承載山河社稷的雍容氣度。他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古塔,神色淡然,仿佛眼前的一切,乃至那未知的秘境,都早已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
    另一側,凰極穀的炎陽宛如一團靜默燃燒的火焰,赤紅的勁裝勾勒出矯健的身姿,周身空氣因那隱而不發的灼熱星力而微微扭曲,使得她所在的那片空間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而墨淵,則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一身玄衣,麵容冷峻,雙眸緊閉,仿佛外界所有喧囂、期待乃至危險,都與他無關,整個人如同一塊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萬年玄冰。
    蘇慕遮並不在此列。作為玄天宗內定弟子及引路人,他已提前知曉了些許秘境內情,此刻或許已在宗門駐地,靜候他們的消息。
    這十九人,便是此次與他一同踏入那機遇與死亡並存的星墟秘境,未來或許為友、或許為敵的同代天驕。
    高台之上,三大宗門的長老與天樞城主皇甫敬已然落座。他們的目光同樣聚焦在這二十名年輕修士身上,帶著長輩對後輩的審視與期許,但若細看,便能發現那平靜目光深處,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星墟秘境,絕非善地。每一次開啟,都意味著有人崛起,也有人……永遠沉眠。
    當時辰將至,東方天際第一縷純粹的金色陽光,如同利劍般刺破稀薄的雲層,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星髓古塔最頂端那顆曆經萬古、依舊晶瑩剔透的巨大星辰寶石之上時——
    “嗡……”
    古老的塔身,由內而外,發出了遠比三日前更加深沉、更加悠遠,仿佛源自洪荒時代的轟鳴!這聲音不再局限於廣場,而是如同無形的潮汐,攜帶著浩瀚的星辰威壓,瞬間擴散至整個天樞城!塔身之上,那些玄奧莫測的星辰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亮起,光芒不再是溫和的星輝,而是變得熾烈、霸道,充滿了穿透性與壓迫感!仿佛沉睡了無盡歲月的古老星魂,於此一刻,徹底蘇醒,向世間展露其冰山一角的威嚴!
    磅礴如海的星辰威壓轟然降臨,如同實質的山嶽,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廣場邊緣,一些修為稍弱的觀禮者臉色煞白,幾乎要窒息跪伏。即便是林玄等榜上前二十的天才,也齊齊感到肩頭一沉,體內奔流的星力仿佛陷入了泥沼,運轉陡然滯澀了數分,心中無不凜然。
    皇甫敬於此刻長身而起,步履沉穩地行至玉台邊緣。他並未刻意釋放氣勢,但當他站定之時,整個人便如同成了這片天地的中心。他目光如炬,掃過塔下二十張年輕而堅定的麵孔,聲如洪鍾,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震蕩在每個人的耳畔與心間:
    “古途已啟,星門洞開!”
    “大道艱險,機緣自取。望爾等,砥礪前行,尋得己道,載譽而歸!”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星髓古塔頂端,那凝聚了不知多少星辰之力的寶石,驟然迸發出難以形容的璀璨光輝!一道粗大無比、純粹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光柱,如同掙脫了束縛的星河,悍然衝霄而起,直貫天穹!光柱在半空中並非消散,反而如同擁有生命的畫筆般,以天空為幕,以星輝為墨,縱橫勾勒,瞬息間便形成了一扇巨大無比、古樸玄奧、完全由璀璨星光構成的——門!
    門扉巍峨,高聳入雲,其上有日月星辰虛影流轉不息,有山川河流脈絡隱約浮現,更似有無數細密繁複、蘊含至理的大道符文生滅不定。一股蒼涼、古老、浩瀚,夾雜著破碎法則氣息與無限生機可能的奇異波動,如同積蓄了萬載的洪流,自那微微震顫、光華流轉的門戶之後,洶湧澎湃而出,席卷了整個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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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之門已開,持爾等星榜印記,入內!”皇甫敬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如同最後的號角。
    林玄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那裏,由星榜光幕烙印下的淡金色名字,此刻正散發著灼熱的溫度與明亮的光芒,與遠處那扇星光大門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仿佛在催促著他。
    無需再多言語,榜上二十人,氣機牽引之下,幾乎在同一時刻動了。
    七皇子皇甫錚率先一步踏出,步伐沉穩而堅定,周身隱有淡金色的皇道龍氣繚繞,使其身影化作一道尊貴非凡的金色流光,率先觸及光門,漣漪蕩漾間,身影已消失不見,盡顯皇者氣度。
    炎陽幾乎不分先後,發出一聲清越鳳鳴般的嘯音,身化一道熾烈流火,灼熱的氣息甚至讓空氣都發出劈啪微響,緊隨其後沒入門內。
    墨淵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眸,眸中一片冰冷平靜,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融於陰影,不帶起半點風聲,便已飄忽而起,瞬間被星光吞沒。
    石猛則是發出一聲暢快淋漓的大笑,聲震四野,他雙足猛地蹬地,身形如同出膛的炮彈,又似奔騰的蠻荒巨獸,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悍然衝向光門。
    阿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他轉頭對林玄露出一個憨厚而堅定的笑容,周身土黃色的光暈變得凝實,如同披上了一層大地鎧甲,也鼓起勇氣,邁開步伐衝了進去。
    一道道身影,或迅疾如電,或飄逸如風,或沉穩如山,各展所能,化作一道道顏色各異的流光,爭先恐後地投入那象征著無限可能與致命危險的古老大門。
    林玄刻意落在了最後。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高聳入雲、承載著無數傳說的星髓古塔,看了一眼高台上神色各異、目光複雜的各方大佬,最後環視這片他曆經苦戰、最終登頂揚名的星隕廣場。
    目光收回,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與堅定。
    是時候了。
    《踏星步》心法流轉,他身形微動,並未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而是化作一道並不耀眼卻異常凝實的淡紫色星芒,軌跡玄奧,不疾不徐,帶著一種曆經沉澱後的一往無前,徑直射向那緩緩旋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星辰光門。
    在身體觸及那溫暖而磅礴的星光門戶的刹那,一股無可抗拒、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巨大吸力驟然傳來!周遭的一切景象——廣場、人群、高台、古塔——瞬間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扭曲、變形,最終化作一片令人目眩神迷、光怪陸離的彩色流光,瘋狂向後飛掠。
    仿佛置身於一條沒有盡頭的時空隧道,上下四方皆是無垠的虛無與絢爛的極光。唯有手背上那星榜印記持續散發著穩定而溫熱的力量,如同暴風雨中的燈塔,牢牢護持著他的一絲清明心神,不至在這奇異的旅程中徹底迷失方向。
    不知經曆了多久的漂浮,或許僅是彈指一瞬,又或許已過了萬古千秋。
    腳下一頓,傳來一種踏足實地的堅實感,那股強大的吸力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身那令人暈眩的扭曲流光如同潮水般褪去,視野重新變得清晰。
    一股與天樞城,乃至與他所認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荒古的蒼涼與星辰的寂寥。
    林玄迅速穩住身形,壓下穿梭空間帶來的輕微不適感,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已然置身於一個全新的、光怪陸離的天地。
    抬頭望去,天空是暗沉沉的,不見熟悉的日月,隻有無數大小不一、破碎不堪的星辰碎片,如同巨神戰爭後遺落的屍骸,散發著或明或暗、各色淒冷微光,勉強構成了這片天地詭異而黯淡的光源。它們靜靜地懸浮著,緩慢移動,構成了一幅絕望而宏大的星墓圖景。
    腳下的大地是暗紅色的,如同被幹涸的血液浸染了無數歲月,龜裂出無數道深不見底、蜿蜒扭曲的巨大溝壑,仿佛大地猙獰的傷疤。遠處,是連綿起伏、怪石嶙峋的暗色山巒,其形狀怪異,如同無數頭隕落巨獸風化後的森白骸骨,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死寂與荒涼。
    空氣中彌漫著遠比外界濃鬱數倍的星辰之力,但這力量卻駁雜不純,充滿了狂暴、混亂、毀滅的氣息,更深處,還縈繞著一股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深入骨髓靈魂的古老死寂。這裏的空間結構也極不穩定,目光所及之處,偶爾能看到細微的黑色裂縫如同毒蛇般一閃而逝,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空間吞噬之力。
    這便是星墟秘境?
    上古那場席卷星穹的“星隕之戰”後,所遺留下來的破碎戰場碎片?這片埋葬了無數輝煌文明、絕世強者與悲壯傳說的……古戰場遺跡?
    林玄站在原地,深深吸入了一口這方古老天地的空氣,那混雜著星辰餘燼與萬古蒼涼的氣息湧入肺腑。識海深處,紫微星痕傳來了清晰無比的悸動,那是一種既感到熟悉親切,又帶著某種沉重哀傷與警惕的複雜情緒。
    他的秘境之行,於此刻,正式拉開序幕。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機緣與殺機並存。
    他靜立片刻,默默運轉星力,適應著此地的環境與法則。隨後,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略一沉吟,便選擇了一條看似通往秘境更深處的、兩側矗立著如同巨劍般嶙峋石峰的巨大峽穀方向。
    身影閃動,青衫很快便融入了這片廣袤、暗紅而死寂的天地之中,宛如一滴水匯入了無垠的血色海洋。
    第三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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