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桂香裏的暗潮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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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挽月的倒台,如同在看似平靜的東宮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漣漪層層蕩開,經久不息。往日裏與蘇側妃交好、或借著她的勢力圖謀利益的宮人,此刻無不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新的風向。
    而風向的中心,毫無疑問,是那位以雷霆手段肅清內帷、又似乎悄然改變了行事作風的太子殿下,以及那位在絕境中憑借自身智慧與冷靜絕地反擊、如今地位已無可動搖的江良娣。
    秋意漸深,東宮庭院裏的幾株老桂樹開得正盛,碎金般的花朵團團簇簇,掩映在墨綠葉片間,香氣並不濃烈逼人,卻無孔不入,繾綣地縈繞在殿宇廊廡的每一個角落。
    江弄影坐在自己宮殿的窗邊,手邊是一本攤開的雜記,目光卻有些飄忽地落在窗外那株開得最盛的金桂上。圓圓心細,早早吩咐小宮女采集了新鮮桂花,用白糖漬了,準備做她愛吃的桂花糕。甜暖的香氣從小廚房那邊隱隱傳來,與窗外清冷的桂香交織,構成一種安寧卻讓她心緒難寧的氛圍。
    自那日對質之後,傅沉舟再未有過任何刻意為之的舉動。他沒有再來“順路”看看,也沒有再默默放下什麽小玩意兒。他仿佛從她的生活中短暫地抽離了,卻又無處不在——東宮的守衛似乎更加嚴密,她宮中份例用度悄無聲息地提升到了最高規格,甚至連她身邊伺候的宮人,態度都愈發恭敬謹慎,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這是一種沉默的、卻重若千鈞的認可與保護。
    “他到底……想做什麽呢?”江弄影無意識地用指尖描摹著書頁上的紋路,心裏那團亂麻非但沒有解開,反而纏得更緊了些。她習慣了將他定義為“瘋批男主”,習慣了他或冷漠、或試探、或利用的行為模式,如今他驟然“正常”了,甚至顯得有些……笨拙的真誠,反而讓她無所適從。
    “良娣,良娣?”圓圓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
    “嗯?怎麽了?”江弄影回過神。
    圓圓端著一碟剛出鍋、熱氣騰騰的桂花糕走過來,臉上帶著笑:“您瞧,今年的桂花好,做的糕也格外香甜。您嚐嚐?”她放下碟子,又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歡喜道,“剛才小順子偷偷來說,殿下吩咐了,往後咱們宮裏的一應事務,隻要不違宮規,都由良娣您自己做主,不必再事事稟報內務司了。”
    江弄影捏起一塊桂花糕的手微微一頓。這看似簡單的放權,意義卻非同小可。這意味著,在東宮的後院裏,她擁有了極大的自主權,幾乎等同於……女主人的地位?
    她咬了一小口桂花糕,清甜軟糯,唇齒留香,心裏卻品不出多少喜悅,隻有一種沉甸甸的、被架起來的感覺。
    “知道了。”她淡淡應了一聲,垂眸掩去眼中的複雜。
    與此同時,書房內的傅沉舟,也並不平靜。
    他麵前攤開著的是邊境送來的加急軍報,北狄似有異動,需要他即刻做出決斷。然而,他的目光卻幾次三番地從那密密麻麻的字跡上滑開,落在窗外那抹金色的桂影上。
    沈芷幽那日清冷的話語,猶在耳邊。“利用他人來試探心意……隻會將真心想靠近您的人,推得更遠,也看輕了您自己。”
    他當時隻覺得難堪與恍然,如今細細回味,才更覺其中深意。他那些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在江弄影那樣通透的人眼裏,恐怕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可笑。而她那次遇險時,自己近乎本能的選擇,以及後來聽聞她被構陷時,那瞬間席卷而來的恐慌與憤怒,都讓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在意她。遠超乎自己想象的在意。
    這種在意,與他最初因為那份“不同”而產生的興趣截然不同,也與他對沈芷幽那種源於欣賞和“合適”的感覺迥異。那是一種更強烈的、更不由分說的牽絆,夾雜著欲望、保護欲,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陌生的、害怕失去的恐慌。
    “殿下,”貼身內侍常保小心翼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容公子遞了帖子,說今日得了一罐好茶,想請殿下品鑒。”
    傅沉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容璟……這個身份神秘、與江弄影似乎有著某種微妙聯係的男人,在這個時候出現……
    “請他到水榭。”傅沉舟收斂心神,沉聲吩咐。無論私情如何,容璟背後的勢力以及他可能帶來的消息,都值得一見。
    水榭臨湖,秋光瀲灩,桂香被水汽氤氳得更加柔和。
    容璟依舊是一身月白長袍,風姿清雅,見到傅沉舟,含笑拱手:“殿下。”
    兩人分賓主落座,烹茶,閑談。話題從茶道漸漸引向了朝局、邊境,容璟言辭巧妙,總能提供一些獨特而有益的見解。傅沉舟不動聲色地聽著,心中卻始終繃著一根弦。
    “……說起來,”容璟話鋒輕輕一轉,狀似無意地提到,“前幾日聽聞東宮內帷有些不寧,似乎牽扯到了江良娣?不知良娣可還安好?”他語氣關切,眼神卻坦然,仿佛隻是尋常問候。
    傅沉舟執杯的手微微一頓,眼底瞬間掠過一絲寒意,但麵上依舊平靜無波:“些許小事,已然處理幹淨。勞容公子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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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容璟微微一笑,端起茶杯,目光掠過水麵搖曳的桂樹倒影,似有感慨,“江良娣蕙質蘭心,通透豁達,實乃難得。容某雖與良娣僅有數麵之緣,亦覺其風采不凡,若被小人構陷所傷,實在可惜。”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全是讚賞與惋惜,聽不出半分逾矩。可傅沉舟聽著,胸口那團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邪火,又隱隱有複燃的趨勢。他憑什麽用這種熟稔的語氣談論她?數麵之緣?看來他們見麵的次數,比他知道的要多?
    “孤的女人,孤自會護她周全。”傅沉舟的聲音冷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容璟仿佛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冷意,從容一笑:“殿下自然是能的。是在下多言了。”他適時地轉移了話題,仿佛剛才真的隻是一時感慨。
    然而,這番看似尋常的對話,卻在傅沉舟心裏投下了一層更深的陰影。容璟對江弄影的關注,似乎過於頻繁了。而江弄影對他……傅沉舟想起她曾提過的,覺得容璟“不像普通人”,那種帶著探究的興趣,此刻回想起來,都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一種強烈的、想要確認什麽的衝動,在他心中翻湧。
    是夜,月華如水,桂香愈濃。
    傅沉舟處理完政務,已是深夜。他沒有乘坐步輦,隻帶著常保,屏退左右,如同夜行的獵豹,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江弄影居住的宮殿外。
    殿內燈火已熄,隻餘廊下幾盞昏黃的宮燈,在秋風中輕輕搖曳。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株最大的金桂樹下,斑駁的樹影將他玄色的身影切割得明暗不定。他抬頭,望著那扇緊閉的、屬於江弄影寢殿的窗戶,目光深沉難辨。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有些荒唐,有些……不像他自己。但他控製不住。白日裏容璟的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頭。他需要靠近她,哪怕隻是這樣隔著一段距離,感受她存在的氣息,才能稍微平息內心那股莫名的焦躁與不安。
    夜風吹過,樹影婆娑,桂花細碎的花瓣簌簌落下,有幾瓣沾染了他的肩頭,留下清淺的香氣。
    他想起獵場上她蒼白的臉,想起對質時她清亮堅定的眼神,想起她躲在樹蔭下偷偷“磕糖”時狡黠靈動的模樣……各種不同的她,在他腦海中交織,最終匯聚成一種清晰無比的認識——他想要她。不是作為妾室,不是作為所有物,而是作為江弄影這個人,完完全全地屬於他。
    這種渴望,強烈到讓他心驚。
    寢殿內,江弄影其實並未睡熟。
    窗外的桂花香氣太濃,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的冷冽氣息,讓她有些心神不寧。她擁被坐起,赤足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月光如水銀般瀉入,也照亮了樹下那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挺拔身影。
    他站在那裏,不知已站了多久。玄衣墨發,身姿孤峭,仰頭望著她的方向,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上麵沒有了平日裏的冷厲與威嚴,隻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寂寥與專注。
    江弄影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飛快地合上窗縫,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心髒在胸腔裏失序地狂跳起來。
    他……他怎麽會在這裏?還那樣站著……
    那一刻,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東西,太過複雜,太過直白,讓她無法再簡單地用“瘋批”、“試探”來解釋。那是一種近乎卑微的守望,一種沉默而洶湧的告白。
    之前他所有的笨拙舉動,他所有的沉默改變,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在玩新的把戲。他是真的……在試圖走近她。用他最不擅長的方式。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流,悄然湧上心頭,衝垮了她一直以來用以自我保護的心防。酸澀,悸動,茫然,還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殿外,傅沉舟似乎察覺到了那細微的動靜,目光銳利地投向那扇窗。然而,窗扉緊閉,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的錯覺。
    他在樹下又靜立了片刻,終是緩緩轉身,踏著滿地的月光與落桂,無聲地離去。
    殿內,江弄影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將滾燙的臉頰埋在膝蓋間。鼻尖縈繞的,是殿內甜暖的桂花糕香氣,以及窗外那縷久久不散的、獨屬於他的清冷氣息。
    這一夜,東宮的桂香裏,浸透了無聲的暗潮,與悄然萌動、再難忽視的心意。
    月光靜靜地流淌著,照亮了他離去時留在青石小徑上的淺淺腳印,也照亮了她心中那片兵荒馬亂後,漸漸清晰起來的風景。
    拉扯,仍在繼續。但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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