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燈火如晝,心悅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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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舟的傷勢,在太醫院眾太醫的精心調理和江弄影近乎不眠不休的照料下,終於穩定下來,並且以遠超預期的速度好轉。
    這其中,江弄影功不可沒。
    她並非醫者,卻有著來自另一個時代、更為科學的護理觀念。她嚴格把控著傅沉舟的飲食,油膩重口的一律摒棄,代之以清淡易消化的藥膳;她堅持每日定時為房間通風,言說“濁氣不出,於病體無益”,起初宮人們皆驚懼不敢,還是傅沉舟皺著眉點了頭,後來發現太子殿下確實咳嗽減少,精神見好,才紛紛歎服;她甚至還“發明”了些許小玩意兒,比如用棉布和草藥做了透氣吸汗的“護墊”墊在傷口周圍,避免摩擦,又比如用特製的靠枕讓他能半躺著更省力些。
    這些細致入微、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照料,傅沉舟起初覺得麻煩,但看著她熬得微紅的眼睛和不容置疑的堅持,便也由著她去。漸漸地,他習慣了醒來第一眼看到她端著一碗溫熱的藥膳,習慣了她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宮外的趣聞,習慣了房間裏那縷不屬於熏香、而是來自她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氣息。
    這日午後,陽光透過窗欞,暖洋洋地灑在榻前。江弄影正小心翼翼地替他更換手臂傷處的紗布,動作輕柔熟練。傅沉舟垂眸,看著她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尖因忙碌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忽然開口,聲音因久病初愈還有些低啞,卻帶著一種難得的溫和:“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江弄影頭也沒抬,手下不停,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殿下知道就好,下次可別再傷得這般重了,折騰人。”
    若是旁人這般“不敬”,早被拖出去了。但傅沉舟隻是微微勾了下唇角,不僅沒惱,心底反而泛起一絲奇異的熨帖。他見過太多在他麵前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的人,隻有她,似乎從未真正畏懼過他這太子身份,時而狡黠,時而認真,時而……像現在這般,帶著點不自覺的抱怨,真實得可愛。
    “待孤大好,定重重賞你。”他說。
    江弄影終於包紮好,打了個利落的結,這才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的笑意:“殿下說話算話?那臣妾可要好好想想,要什麽賞賜才不虧本。”
    傅沉舟被她那副“小算計”的模樣逗得想笑,卻強忍著,隻淡淡道:“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隨你挑。”
    “俗氣。”江弄影撇撇嘴,隨即眼珠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麽,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點向往,“臣妾聽說,京城的元宵燈會最是熱鬧,百戲雜耍,各色花燈,還有那‘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盛景……可惜,入宮以來,還沒機會親眼見過呢。”
    她說著,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遺憾和渴望,像隻被關久了、向往外界的小雀兒。
    傅沉舟看著她那雙映著光的眸子,心頭微微一動。他知道她性子活潑,喜歡熱鬧,這深宮高牆,確實拘著她了。
    他沒有立刻答應,隻是道:“你且安心,養好身子才是正經。”語氣依舊平淡,卻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又過了幾日,傅沉舟自覺身體已無大礙,至少出去走走不成問題。恰逢元宵佳節將至,京城各處已開始張燈結彩,預備著一年一度的盛會。
    這日傍晚,用過晚膳,傅沉舟屏退了左右,隻留下兩個絕對心腹的暗衛。他看向正在收拾藥碗的江弄影,忽然道:“去換身尋常些的衣裙,不要太紮眼。”
    江弄影一愣:“殿下?”
    “不是想看燈會?”傅沉舟語氣依舊沒什麽起伏,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再磨蹭,宮門就要下鑰了。”
    江弄影的眼睛瞬間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差點跳起來:“真的?!殿下您真的帶我去?!”她幾乎是撲到榻前,抓住傅沉舟的衣袖,激動得語無倫次,“殿下您真是太好了!臣妾……臣妾這就去換!馬上就好!”
    看著她像隻歡快的蝴蝶般飛走,傅沉舟搖了搖頭,眼底卻漾開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笑意。
    片刻後,兩人穿著一身尋常富貴人家公子小姐的服飾,悄無聲息地乘著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離開了東宮,匯入了京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一踏入燈市的主街,江弄影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真正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長長的街道望不到盡頭,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蓮花燈、兔子燈、走馬燈、宮燈……形態各異,流光溢彩,將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街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吆喝聲、笑鬧聲、絲竹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鮮活滾燙的煙火氣。
    這與宮中那種規整、肅穆、連呼吸都要計算分寸的氛圍截然不同。
    江弄影瞬間就將什麽“端莊持重”拋到了九霄雲外,她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傅沉舟的手,生怕被人流衝散,一雙眼睛卻忙不過來,左顧右盼,嘴裏嘰嘰喳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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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快看!那個走馬燈!上麵畫的是八仙過海嗎?轉起來真好看!”
    “哇!是糖人!那個老伯吹的兔子好像!”
    “那邊在耍猴戲!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這是什麽味道?好香!是炸鵪鶉嗎?”
    她像一隻被放出籠子的鳥兒,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興奮和新奇。傅沉舟被她拽著,穿梭在擁擠的人潮裏,鼻尖縈繞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和街上各種食物、香料混雜的氣息,耳邊是她清脆雀躍的聲音。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作為太子,他出行要麽是肅靜儀仗,要麽是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何曾像這般,純粹隻是為了“玩”,為了滿足身邊人的一點心願,像個最普通的少年郎,陪著心愛的姑娘逛燈會。
    看著她因為一個粗糙的麵具笑得前仰後合,因為一串冰糖葫蘆而滿足地眯起眼,傅沉舟那顆常年被政務、權謀浸染得有些冷硬的心,仿佛也被這溫暖的燈火和她的笑聲一點點捂熱了。
    他忍不住想逗逗她,看她跳腳的樣子。於是,當江弄影又指著一個賣琉璃盞的攤子驚歎時,他淡淡開口,語氣帶著慣有的清冷:“嘖,眼皮子這般淺,東宮庫房裏隨便一件拿出來,不比這些強?”
    正興奮的江弄影聞言,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扭過頭,瞪圓了眼睛反駁:“殿下!這怎麽能一樣!庫房裏的東西是死的,這裏的煙火氣是活的!看燈會看的不是東西多貴重,是這份熱鬧,這份心意!”她說著,還用力晃了晃兩人一直牽著的手,以示強調。
    傅沉舟挑眉:“哦?這麽說,倒是孤不識情趣了?”
    “豈止是不識情趣!”江弄影趁機開始“控訴”,小嘴叭叭地數落起來,試圖勾起他的“愧疚”,“殿下您想想,您昏迷不醒的時候,是誰衣不解帶地守著您?是誰給您換藥喂飯?是誰想方設法讓您舒服點?臣妾這雙手,”她把自己白皙的手掌攤開到他麵前,語氣誇張,“都快熬成老媽子了!如今不過是看個燈會,您還嫌棄臣妾眼皮子淺?您這簡直是……簡直是狼心狗肺!”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又快又小聲,帶著點試探和狡黠。
    傅沉舟被她這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氣笑了,明知她是故意,卻還是配合地沉下臉:“江弄影,你膽子是越來越肥了。”
    見他似乎“生氣”了,江弄影非但不怕,反而覺得機會來了!對,就是這樣!讓他愧疚!讓他覺得虧欠自己!日後她在這東宮,豈不是能橫著走?什麽白月光沈芷幽,什麽規矩體統,有太子殿下這座大靠山在,她還怕什麽?
    越想越激動,戲精瞬間附體。
    她用力眨了眨眼,試圖擠出幾滴“傷心”的眼淚,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委屈的哽咽:“難道臣妾說錯了嗎?殿下您是不知道,您高燒說明話的時候,死死攥著臣妾的手,喊臣妾的名字,臣妾嚇壞了,一動不敢動,胳膊都被您攥青了……您吐了血,汙了臣妾新做的衣裳,臣妾都沒嫌棄……您喝不下苦藥,是臣妾想了法子加了蜂蜜……臣妾……”
    她一邊“細數”自己的“功勞”,一邊偷偷觀察傅沉舟的臉色,見他眉頭越蹙越緊,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以為計策奏效,更是賣力“表演”,說到動情處,那假裝的哽咽竟真的引出了幾分心酸——照顧他這些日子,確實是累,提心吊膽也是真。這麽一想,眼眶竟真的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要落不落,在璀璨的燈火映照下,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臣妾不過是……不過是想要殿下記著臣妾的好……日後……日後多護著臣妾些……怎麽就成膽子肥了……”她抽抽噎噎,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那淚珠終於承載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傅沉舟徹底慌了。
    他本意隻是想逗逗她,看她生機勃勃反駁自己的樣子,何曾想過會把她惹哭?看著她珍珠般的眼淚滾落,那強裝的鎮定和算計褪去後,露出的那點真實的無措和委屈,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見過她狡黠的樣子,認真的樣子,生氣嘟嘴的樣子,卻獨獨沒見過她流淚。
    周圍是喧囂的人聲,鼎沸的煙火,璀璨的燈火,可他的世界裏,仿佛隻剩下了她含著淚、微微顫抖的眼睫。
    “別哭了。”他有些笨拙地開口,聲音幹澀。
    江弄影還在自顧自地“訴苦”,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
    看著她一張一合、還在細數他“罪狀”的嫣紅唇瓣,傅沉舟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看到她眼淚的瞬間就已經繃緊到了極致,此刻,“嘣”地一聲,斷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衝動支配了他。
    他猛地俯下身,在所有喧囂和光影的背景下,精準地攫取了她那張仍在“控訴”的唇。
    “唔——!”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思緒,在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江弄影徹底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圓,忘記了哭泣,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唇上傳來溫熱而柔軟的觸感,帶著他獨有的、清冽又混合著藥草的氣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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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舟也隻是憑著本能行事,吻上去的瞬間,他自己也愣住了。她的唇比他想象的還要柔軟,帶著一絲冰糖葫蘆殘留的甜意和淚水的微鹹。他不知該如何繼續,隻是那樣緊緊地貼著,仿佛要通過這個動作,將她所有的委屈和話語都堵回去,也將自己心中那陌生的、洶湧的情感傳遞過去。
    時間仿佛靜止了。
    人流依舊在他們身邊穿梭,孩童舉著風車跑過,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絢爛的燈火在他們周身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可在這熙攘紅塵的中心,他們忘我地擁抱著,他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捧著她的後頸,她則下意識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仰著頭,承受著這個突如其來、卻仿佛等待了許久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地老天荒。
    傅沉舟才像是猛然驚醒,倏地離開了她的唇。他的耳根染上了一層薄紅,眼神閃爍,有些不敢看她,胸腔裏的心跳聲大得如同擂鼓。
    江弄影也終於回過神來,臉頰瞬間爆紅,一直蔓延到耳後脖頸。她羞得無地自容,一把將臉埋進他懷裏,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哭過後的鼻音和極度的羞窘:“你……你幹什麽呀……”
    傅沉舟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身軀和她的依賴,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平日裏的冷靜,聲音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太吵了。”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話太多。”
    埋在他懷裏的江弄影,嘴角卻忍不住偷偷彎起了一個巨大的弧度。
    目的……好像超額達成了?
    不,這已經遠遠超出了“討賞”和“換取愧疚”的範疇。一種更甜、更滿、更讓人心悸的情緒,如同周圍溫暖的燈火,將她整個人緩緩包裹。
    傅沉舟低頭,看著懷裏鴕鳥般的人兒,再看看周圍依舊喧囂熱鬧的燈市,心中那片常年被冰雪覆蓋的角落,似乎也被這人間煙火和她唇上的溫度,徹底融化成了春水。
    心悅君兮,原是不自知。
    直至燈火如晝,直至唇齒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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