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雨欲來,絕境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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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車駕如期前往京郊大營。
    隊伍浩浩蕩蕩,旌旗招展。太子儀仗威嚴,護衛森嚴。傅沉舟乘坐的是一輛寬大穩固的玄色馬車,車內鋪著厚實的軟墊,以減輕路途顛簸對他傷勢的影響。江弄影本應隨侍在側,但傅沉舟以“軍營重地,女眷不宜久留”為由,命她留在東宮。
    臨行前,傅沉舟握著江弄影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他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往日的銳利,隻是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安心待在宮裏,”他聲音低沉,“我去去便回,軍中事務繁雜,但不會耽擱太久。”
    江弄影替他理了理披風的領口,指尖拂過那精致的蟠龍繡紋,心中那縷不安如同蛛網,纏繞不去。她抬頭,望進他深邃的眸子裏:“殿下萬事小心……我等你回來。”
    她沒說出口的是,小心容璟,小心任何可能的“意外”。她知道他自有計較,但關心則亂。
    傅沉舟似乎看穿了她的憂慮,抬手,用指節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一個極快、極輕的動作,卻帶著無聲的安撫。“嗯。”他應了一聲,轉身登車,背影挺拔,將所有的虛弱都掩藏在那身象征儲君身份的袍服之下。
    容璟騎馬隨行在太子車駕之側,一身月白文士袍,風姿清雅。他目光平靜地掃過隊列,在與沈芷幽乘坐的馬車交錯時,視線有片刻的停留,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沈芷幽坐在搖晃的馬車裏,心神不寧。她知道自己此行的身份——沈家代表,是鏈接東宮與將門的紐帶。這是家族的期望,也是她無法推卸的責任。可一想到要與傅沉舟同行,在那種滿是陽剛之氣的軍營環境裏,她便覺得渾身不自在。更深處,還有一絲隱秘的、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期盼。她掀開車簾一角,望著前方那輛玄色馬車,目光複雜。
    車駕順利出了京城,官道平坦,春日暖陽照在身上,驅散了幾分清晨的寒意。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
    京郊大營依山而建,旌旗獵獵,號角聲聲。得知太子親臨,全軍肅立,氣氛莊重而熱烈。
    傅沉舟的出現,極大地鼓舞了士氣。他雖麵色不佳,但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在接受將領參拜、巡視營房、檢閱新軍時,言辭懇切,對北境戰事中傷亡的將士表示了深切的哀悼與撫恤之意,對眼前的軍務提出了精準的見解。他不需要刻意表現強勢,那份與生俱來的威儀和曆經生死後的沉澱,便足以震懾全場。
    沈芷幽跟在他身後不遠處,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她看著他在萬千將士麵前從容不迫,聽著他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心中那片沉寂多年的湖,不禁泛起了漣漪。這樣的男子,曾經與她有過婚約,如今卻咫尺天涯。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專注於父親交代她需要留意的軍備細節,但那道挺拔的身影,總是不經意間闖入她的眼簾。
    容璟始終伴隨左右,時而低聲向傅沉舟補充一些信息,時而與營中將領交談幾句,言笑晏晏,舉止得體。他像一道影子,無處不在,卻又巧妙地隱藏在主角的光環之後。
    巡視的重點之一,是北境新送來的那批戰馬。馬場位於大營邊緣,背靠著鬱鬱蔥蔥的山林。
    馬匹確實神駿,皮毛油亮,嘶鳴聲高昂。傅沉舟顯然對此很感興趣,不顧隨行太醫的勸阻,親自走近柵欄,仔細查看。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靠近山林方向的一處馬廄,突然爆發出驚恐的馬嘶!幾匹原本溫順的戰馬不知何故受了驚,瘋狂地撞開柵欄,衝向人群!
    “護駕!護駕!” 侍衛長厲聲高呼,訓練有素的護衛瞬間收縮,將傅沉舟團團護在中心。
    場麵一時大亂。受驚的馬匹橫衝直撞,揚起草屑與塵土,士兵們驚呼著躲避,試圖控製住瘋馬。
    混亂中,容璟眉頭微蹙,似乎也對這突發狀況感到意外,但他迅速指揮著部分士兵穩定秩序,聲音冷靜:“不要慌!穩住馬群!保護太子和沈小姐!”
    沈芷幽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朝傅沉舟的方向靠攏。然而,混亂的人流和馬匹將她與大隊隔開。一匹受驚的馬徑直朝她衝來!
    “小心!” 傅沉舟厲喝一聲,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推開身前的侍衛,箭步上前,一把拉過驚呆了的沈芷幽,將她護在身後。同時,他側身揮掌,蘊含內勁的一擊,重重拍在那瘋馬的脖頸側方。
    瘋馬吃痛,人立而起,發出一聲悲鳴,轉向衝向了別處。
    然而,就在傅沉舟發力擊退瘋馬,舊傷被牽動,氣息為之一滯的瞬間,誰也沒有注意到,從山林方向的陰影處,極快地射來一枚細如牛毛的吹箭!目標並非傅沉舟的要害,而是他因動作而微微敞開的披風下的手臂。
    傅沉舟隻覺得臂上像是被蚊蟲叮咬了一下,刺痛微麻。他下意識地伸手拂去,卻什麽也沒摸到。眼前的混亂和手臂上微不足道的異樣感,讓他將這瞬間的刺痛歸咎於動作過大牽扯了傷口,或是被飛濺的木屑石塊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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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沒事吧?” 侍衛們驚魂未定地圍上來。
    傅沉舟壓下胸腔間翻湧的氣血,搖了搖頭,看向被他護在身後的沈芷幽:“沈小姐可曾受傷?”
    沈芷幽驚魂未定,心跳如擂鼓,被他方才那一拉一護,近距離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和寬闊的背脊,臉頰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聲音微顫:“多……多謝殿下救命之恩,臣女無事。”
    容璟此時也趕了過來,麵色凝重:“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驚馬雖暫被控製,但難保沒有餘孽。不如先行撤回大營主帳?”
    傅沉舟點了點頭,剛想邁步,卻覺得一陣輕微的眩暈襲來,手臂上那處刺痛的地方,麻木感似乎在慢慢擴散。他心下微沉,暗道不好,莫非是餘毒未清,加之方才動用內力,引發了舊疾?
    “走。”他強撐著,不想在將士麵前露出疲態,命令簡短有力。
    然而,禍不單行。
    就在他們準備撤離馬場,走向主帳方向時,山林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哨!緊接著,更多的呼哨聲從不同方向響起,此起彼伏,仿佛有無數人埋伏在林中等候。
    “有埋伏!” 侍衛長臉色大變,“保護殿下,結陣!”
    護衛們瞬間結成防禦圓陣,刀劍出鞘,警惕地望向幽暗的林地。
    從林中竄出數十名黑衣蒙麵人,身手矯健,出手狠辣,直撲傅沉舟而來!他們的目標明確,就是當朝太子!
    “殺!” 雙方瞬間短兵相接,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這些黑衣人武功路數詭異,配合默契,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護衛們雖拚死抵抗,但事發突然,且對方人數占優,陣型很快被衝散。
    “殿下,往山裏撤!利用地形!” 容璟在混亂中高喊,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軟劍,劍光閃爍,護在傅沉舟身側,格開了一支射來的冷箭。“林中地勢複雜,易於周旋,等待援軍!”
    傅沉舟此刻已感到手臂的麻木感蔓延至半邊身子,氣息紊亂,眼前陣陣發黑。他知道容璟的建議是目前最好的選擇。留在開闊地帶,目標太明顯。
    “走!” 他當機立斷,在容璟和幾名貼身死士的護衛下,且戰且退,向山林深處撤去。
    沈芷幽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一個深閨女子,何曾經曆過這等刀光劍影?她下意識地緊緊跟著傅沉舟,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容璟在格擋廝殺時,一個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將一枚散發著特殊氣味的香囊,彈到了沈芷幽的裙擺上。那氣味極淡,混在血腥和塵土中,幾乎難以察覺。
    一行人倉皇退入山林。樹木高大,枝葉茂密,光線頓時昏暗下來。身後的喊殺聲和兵刃撞擊聲漸漸遠去,但那些黑衣人如同附骨之疽,緊追不舍。
    傅沉舟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腳步也開始虛浮。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那枚吹箭,絕非尋常之物!
    “分開走!” 傅沉舟喘息著下令,聲音已經帶上了嘶啞,“容璟,你帶幾個人,引開追兵!其他人,護著沈小姐,找地方躲起來!”
    “殿下!” 容璟麵露“焦急”。
    “這是命令!” 傅沉舟厲聲道,額角滲出冷汗。
    容璟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臣遵命!殿下保重!” 他深深看了傅沉舟一眼,帶著兩名死士,朝著另一個方向奔去,故意弄出不小的聲響,果然引走了一部分黑衣人。
    傅沉舟則在剩餘兩名死士和沈芷幽的攙扶下,繼續向山林深處艱難跋涉。他的意識在逐漸剝離,全憑一股意誌在支撐。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愈發陰沉,竟飄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寒意刺骨。
    他們找到了一處背風的、廢棄已久的獵戶小屋。木屋破敗,但至少能遮風擋雨。
    兩名死士謹慎地檢查了小屋,確認安全後,才將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傅沉舟扶了進去,讓他靠在牆角一堆幹燥的茅草上。
    “殿下……殿下您怎麽樣?” 沈芷幽跪坐在他身邊,聲音帶著哭腔。她看著傅沉舟蒼白的臉,唇色發紫,呼吸微弱,嚇得六神無主。
    一名死士撕開傅沉舟手臂上的衣袖,找到了那處細小的傷口。傷口周圍已經烏黑發紫,腫起老高。
    “是劇毒!” 死士臉色難看至極,“必須盡快解毒,否則殿下……”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下去。
    另一名死士沉聲道:“我們必須有人出去尋找援兵,或者找到解毒的草藥!留在這裏隻能是等死!”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做出決定。一人留下保護,另一人冒險出去求援尋藥。
    然而,出去尋援的死士剛離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屋外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兵刃相交的聲音!緊接著,一聲短促的慘叫,一切歸於寂靜。
    留守的死士臉色劇變,握緊刀柄,擋在門口。
    小屋的門被猛地踹開!三名黑衣人渾身濕透,殺氣騰騰地出現在門口,他們的目光,如同餓狼般鎖定了角落裏的傅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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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沒有多餘的廢話,黑衣人揮刀便砍。
    留守的死士怒吼一聲,迎了上去,以命相搏,死死守住門口這方寸之地。小屋空間狹小,施展不開,但他憑借著一股悍勇,竟暫時擋住了三名殺手。
    沈芷幽嚇得縮在傅沉舟身前,渾身發抖。
    激鬥中,一名黑衣人尋到空隙,一刀刺穿了死士的胸膛。死士圓睜雙目,死死抓住對方的刀身,為太子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但另外兩名黑衣人已經突破了防線,衝了進來!
    眼看刀鋒即將臨體,昏迷中的傅沉舟仿佛感應到了極致的危險,猛地睜開眼!那眼神渙散,卻帶著野獸般的凶光。他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一把將身前的沈芷幽推開,自己則踉蹌著起身,徒手迎向劈來的鋼刀!
    “殿下!” 沈芷幽失聲尖叫。
    千鈞一發之際,異變再起!
    小屋外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緊接著是更多狼嚎聲由遠及近,迅速將小屋包圍!
    那兩名黑衣人顯然也愣住了,動作一滯。對於山林中的野獸,尤其是成群結隊的狼,任何人都心存忌憚。
    就在這時,被傅沉舟推倒在地的沈芷幽,裙擺上那枚容璟留下的香囊,在掙紮中破裂,裏麵特製的、吸引猛獸的藥粉彌漫開來。對於饑餓的狼群而言,這無疑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狼嚎聲越來越近,綠油油的眼睛在昏暗的林地間閃爍。
    兩名黑衣人臉色大變,他們不怕人,卻對這群嗅到“美食”氣息的野獸感到棘手。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幾乎失去意識、癱軟下去的傅沉舟,以及手無寸鐵的沈芷幽。
    “算他走運!走!” 其中一人低喝一聲,兩人毫不猶豫地轉身,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相比於完成任務,他們更不願意成為狼群的晚餐。
    危險暫時解除,但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
    狼群已經圍住了小屋,低沉的咆哮聲在門外響起,用爪子撓著木門,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沈芷幽驚懼交加,連哭泣都忘了。她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傅沉舟,又看看岌岌可危的木門,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傅沉舟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牙齒打顫,麵色由白轉青。毒性、舊傷、寒冷、濕衣……多重折磨下,他的體溫正在急速流失。
    “冷……好冷……” 他無意識地呻吟著,身體蜷縮起來。
    沈芷幽撲過去,觸摸到他的額頭和手臂,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驚。這樣下去,不等狼群攻進來,他就會被活活凍死!
    怎麽辦?怎麽辦?
    她環顧四周,小屋裏空空如也,連一點火星都沒有。她自己的外衣也早已濕透。
    聽著門外越來越響的狼嚎和撓門聲,看著懷中氣息奄奄的傅沉舟,沈芷幽的眼淚終於決堤。名節、禮教、家族的期望……在這一刻,在生死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想起他方才推開自己,徒手迎向刀鋒的模樣。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一種近乎悲壯的勇氣,從心底升起。
    沈芷幽顫抖著,伸出冰冷的手指,開始解傅沉舟身上濕透的、冰冷的外袍。她的動作笨拙而艱難,臉頰滾燙,羞恥感幾乎讓她窒息。但她沒有停下。
    接著,是更艱難的一步。她背過身,咬著牙,褪下了自己同樣濕冷的衣裙,隻留下最貼身的、單薄的褻衣。
    然後,她轉過身,用顫抖的、近乎赤裸的身體,緊緊地抱住了同樣幾乎赤裸、冰冷僵硬的傅沉舟。她用自己溫熱的胸膛貼住他冰涼的背脊,用雙臂緊緊環住他,再將那堆幹燥的茅草和兩人褪下的、潮濕的外衣,盡可能地覆蓋在彼此身上。
    肌膚相貼的瞬間,沈芷幽渾身一顫,那是從未有過的、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的陌生觸感。傅沉舟冰冷的身體讓她打了個寒噤,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奇異的、想要溫暖他的決心。
    他的身體在她懷中依舊顫抖,但似乎因為尋找到了一點熱源,而本能地向她靠攏。
    沈芷幽閉上了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雨水和汗水。她緊緊地抱著他,仿佛抱著整個世界,也抱著自己破碎的驕傲和無法預知的未來。
    屋外,狼群依舊在咆哮,春雨敲打著破舊的屋頂。
    屋內,一對男女在生死邊緣,以最原始的方式相互依偎,換取著一線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在沈芷幽也幾乎要凍得失去意識時,遠處傳來了隱約的人聲、馬蹄聲,還有火把的光亮。
    “在這裏!小屋在這裏!”
    “殿下!沈小姐!”
    是救援的人到了!
    破敗的木門被猛地撞開,火把的光亮瞬間驅散了小屋的黑暗,也照亮了角落裏,那緊緊相擁、衣衫不整的兩人。
    衝在最前麵的,是滿臉焦灼、不顧一切趕來,甚至連傘都來不及打,發絲被雨水淋濕貼在臉頰的江弄影。她的目光,如同被釘住一般,死死地落在那一幕上,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緊隨其後的,是容璟、沈家父母、部分聞訊趕來的朝臣將領,以及大批侍衛。
    所有人都看到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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