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到外間，對著靜立廊下的江弄影，氣都沒喘勻就急聲道：“良、良娣！殿下醒了！傳您即刻進去！”
    來了。
    江弄影心頭一跳，麵上卻不動聲色，隻微微頷首：“知道了。”
    她整理了一下並無形亂的衣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那扇象征著風暴中心的殿門。每一步都走得沉穩，腦子裏卻在瘋狂刷屏：
    完了完了完了！老板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小透明員工談話！這明顯是要攤牌啊！
    怎麽辦？怎麽說？說‘恭喜殿下，祝您和沈小姐百年好合’？他會不會當場掐死我？
    說‘臣妾不甘心，殿下您要為我做主’？那是找死！皇帝金口玉言都快下了！
    打工人守則第一條：永遠不要跟大老板皇帝）的決策硬剛！
    殿內彌漫著濃鬱的藥味和一種近乎凝滯的低氣壓。傅沉舟半靠在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唇邊甚至還有未擦淨的血沫，可那雙眼睛，黑沉得嚇人，裏麵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偏執和陰鷙，像一頭受傷被困、隨時準備撕碎一切的野獸。
    他死死地盯著她，從她踏入殿門的第一步開始，那目光就如同實質，要將她釘在原地，剝開皮囊，看清內裏。
    “過來。” 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弄影依言走近，在離榻邊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垂眸斂目，行了個標準的禮：“殿下醒了就好。” 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這份平靜，顯然不是傅沉舟想看到的。他心中的暴戾和不安如同野火般灼燒，急需從她這裏得到確認，得到安撫，得到與他同仇敵愾的共鳴。
    “外麵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開門見山，目光如炬。
    “是。” 江弄影答得幹脆。廢話，鬧這麽大，想不知道都難啊老天奶！
    “父皇的意思，你也清楚了？”
    “……是。” 君無戲言，皇帝都快下旨了，我能不清楚嗎？我這顆小心髒都快嚇得不會跳了！
    傅沉舟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那副逆來順受、仿佛認命的樣子，像一根刺，紮得他眼睛生疼。他猛地攥緊了拳，傷口傳來劇痛，卻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那你怎麽想？” 他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你也覺得，孤該娶沈芷幽？立她為太子妃？”
    ！！！
    死亡問題！送命題啊！
    江弄影感覺自己的cpu大腦）瞬間超載，溫度飆升，快要冒煙了！
    我能怎麽想？我想活命啊大哥！
    說‘該娶’？你看起來現在就想吃了我！
    說‘不該娶’？那就是公然抗旨，外加把沈家往死裏得罪，以後還能有活路？
    宮鬥劇裏這種時候亂站隊的配角都活不過片頭曲啊喂！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的頭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她不能正麵回答，必須轉移焦點，必須……把他從那種偏執瘋狂的情緒裏拉出來一點，至少，不能讓他覺得她是站在他的對立麵。
    電光火石間，她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不是裝的，是急的，也是真的有點委屈——但不是因為吃醋，而是因為這操蛋的處境！
    “殿下！” 她聲音帶著哭腔，卻不是哀怨，而是一種帶著憤怒和後怕的顫抖，“您還問臣妾怎麽想？臣妾現在隻想問問您，您的傷到底怎麽樣了？！那毒真的清幹淨了嗎？您知不知道您昏迷的時候有多嚇人？！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呼吸弱得都快聽不見了！”
    她一邊說，一邊上前兩步，似乎想查看他的傷勢，又不敢觸碰，隻能紅著眼睛，淚珠撲簌簌地往下掉，語氣又急又衝：“您還有心思問臣妾怎麽想？臣妾現在什麽都想不了！就怕您有個萬一！您要是……要是……臣妾怎麽辦？！”
    她這番話，半真半假，真情是她確實擔心他的傷勢，假意是她刻意放大了這份擔憂，用來掩蓋那個她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的問題。她把焦點從“娶不娶沈芷幽”強行扭回到了“他的安危”上。
    傅沉舟愣住了。
    他預想了她的哭泣、她的質問、她的不甘，甚至她的“懂事”和退讓，卻獨獨沒預想到，她劈頭蓋臉來的，是一頓帶著淚的、關於他傷勢的“責問”。
    那滿腔的暴戾和陰鷙，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和毫不作偽的焦急衝散了一瞬。她……是在擔心他？在最關鍵的名分問題上，她最先關心的，竟然還是他的身體？
    這種被放在首位、被真切擔憂著的感覺，像一道微光，勉強照進了他陰濕偏執的內心。
    他攥緊的拳頭，微微鬆開了些許，語氣依舊生硬，卻少了幾分駭人的戾氣：“孤……死不了。”
    “什麽叫死不了！” 江弄影得理不饒人，眼淚流得更凶，趁機把“不懂事”發揮到極致，帶著點蠻橫，“太醫說的話能全信嗎？您得好好養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等您好了再說不行嗎？非得現在想，非得現在問！您是不是嫌自己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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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邊哭訴，一邊在心裏瘋狂道歉：對不起我的大boss，我不是故意咒你，我這是策略！策略啊！先把你穩住再說！
    傅沉舟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睛和鼻尖，那副又凶又慫、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敢“指責”他的樣子，心底某個角落奇異地軟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想去擦她的眼淚。
    “別哭了。” 他聲音依舊沙啞，卻放緩了許多，“難看。”
    江弄影下意識地偏頭躲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不對，又僵住不動，任由他那帶著藥味和血腥氣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臉頰。
    殿內一時寂靜，隻剩下她細微的抽噎聲。
    然而，這短暫的、虛假的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名內侍戰戰兢兢地在殿外稟報：“殿下，沈府派人送來上好的血燕和千年老參，說是給殿下補身……另外，沈小姐……高燒已退，人也清醒了些，沈夫人傳話問……問殿下安。”
    瞬間，傅沉舟的眼神再次陰冷下去，剛剛緩和的氣氛蕩然無存。
    江弄影的心也沉了下去。看吧看吧！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會來！
    傅沉舟收回手，目光重新變得幽深難測，他看向江弄影，一字一頓地，再次將那個致命的問題，砸回她的麵前：
    “現在，告訴孤，你，到底怎麽想？”
    江弄影：“……” 我cpu真的要炸了！死腦，快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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