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晨光與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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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弄影終於沉沉睡去,像隻收起利爪的貓兒,蜷縮在錦被裏,隻露出一張泛著不正常紅暈的小臉。寢殿內一片狼藉,訴說著方才那場鬧劇的激烈。博古架上的器物歪斜,地上的水漬未幹,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酒氣和……她身上那縷揮之不去的、清冽中帶著一絲甜膩的香氣。
    傅沉舟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出長長的、沉默的影子。他胸口依舊因憤怒和方才的“體力勞動”而微微起伏,緊握的拳緩緩鬆開,掌心是被她掙紮時指甲劃出的幾道紅痕,帶著細微的刺痛。
    他該把她扔在這裏不管的。一個膽敢女扮男裝跑去那種地方,還與容璟那般……親密嬉笑的女人,他應該狠狠懲罰她,讓她知道什麽是規矩,什麽是恐懼。
    可目光落在她恬靜的睡顏上,看著她因醉酒而微微蹙起的眉頭,聽著她不太平穩的呼吸,那些狠戾的念頭,卻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怎麽也凝聚不起來。取而代之的,是腦海裏不斷回放的畫麵——她抱著柱子哭訴的委屈,她模仿老嬤嬤時滑稽又可憐的樣子,還有她往自己懷裏鑽時那無意識的依賴……
    該死!
    他低咒一聲,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他從未如此失控,也從未如此……無力。麵對朝堂詭譎,麵對千軍萬馬,他都能冷靜籌謀,唯獨對她,這個時而狡黠如狐,時而懵懂如兔,時而又能輕易挑起他滔天怒火和……別樣情緒的女人,他常常感到一種掌控之外的挫敗。
    他終究還是彎下腰,動作有些僵硬地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頸側的肌膚,那滾燙的溫度讓他眉頭皺得更緊。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熱。醉酒加上情緒激動,又吹了夜風……
    “水……” 睡夢中的她無意識地囈語,幹燥的嘴唇微微翕動。
    傅沉舟沉默地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回到床邊,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在床沿,小心地將她的頭扶起,靠在自己臂彎裏,將水杯湊到她唇邊。
    她本能地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水流滋潤了幹渴的喉嚨,讓她舒服地喟歎一聲,無意識地在他臂彎裏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這個全然依賴的小動作,像羽毛輕輕拂過傅沉舟的心尖,帶來一陣陌生的酥麻。他身體微僵,保持著喂水的姿勢,一動不動,深沉的眸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臉上。
    燭光下,她的皮膚細膩得幾乎看不見毛孔,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挺翹的鼻尖因為醉酒和之前的哭鬧還泛著微紅,那張平日裏能言善辯、時而氣人時而討巧的唇,此刻微微張著,泛著水光,顯得異常柔軟。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衝動,催促著他去品嚐那近在咫尺的甘美,去確認這具總是試圖逃離他的身軀,是否真的屬於他。
    但他終究隻是克製的,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去她唇角的水漬。動作間,他的目光再次觸及她衣領下那圈清晰的齒痕。那代表著他的占有,也像一道傷疤,橫亙在兩人之間。
    江弄影,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孤?
    你對容璟笑,是因為與他誌趣相投,還是……
    你一次次將孤推開,究竟是害怕,還是……根本就不在意?
    無數個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卻得不到答案。他隻知道,看到她與旁人親近,那股毀天滅地的妒火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這種強烈到失控的占有欲,連他自己都感到心驚。
    喂完水,他試圖將她放回枕上,她卻像是抓住了浮木般,緊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嘴裏含糊地嘟囔著什麽,聽不真切,但那依賴的姿態卻顯而易見。
    傅沉舟身體再次僵住。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感受著她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他心底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極致的憤怒與這突如其來的柔軟之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他最終沒有強行掙脫,而是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靠在床頭,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襟,像隻尋求庇護的幼獸。他閉上眼,試圖平複翻湧的心緒,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她與容璟相談甚歡的畫麵,那刺眼的笑容讓他胸口再次悶痛。
    這一夜,對傅沉舟而言,注定漫長而煎熬。
    江弄影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和口幹舌燥中醒來的。
    她呻吟一聲,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帳頂。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溜出宮、南風館、喝酒、遇到容璟、相談甚歡……然後,傅沉舟如同煞神般出現,將她扛了回來,之後……之後她好像發酒瘋,鬧得天翻地覆……
    完了!
    她猛地坐起身,動作太快引得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又栽回去。她環顧四周,寢殿內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仿佛昨夜那場混亂從未發生。但身體的不適和殘存的記憶碎片,都在提醒她那不是夢。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肩膀,齒痕依舊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經被換成了幹淨的寢衣。是誰……幫她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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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認知讓她臉頰瞬間爆紅,同時又湧起一陣難言的羞恥和恐慌。她昨晚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傅沉舟他……
    就在這時,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傅沉舟走了進來。他已經換上了正式的太子常服,墨發金冠,身姿挺拔,除了臉色比平日更冷峻幾分,看不出太多異樣。
    四目相對,空氣有瞬間的凝滯。
    江弄影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他,聲音細若蚊蠅:“殿下……”
    傅沉舟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早已備好的醒酒茶,遞到她麵前,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喝了。”
    江弄影接過茶杯,指尖冰涼。她小口啜飲著微苦的茶水,偷偷抬眼打量他。他麵無表情,眸光深沉,看不出昨夜那滔天的怒火,但也絕無半分溫情。
    “昨夜……”她試圖開口,想說點什麽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昨夜之事,不必再提。”傅沉舟打斷她,語氣疏離,“你好生休息。”
    說完,他轉身便欲離開。
    “殿下!”江弄影下意識地叫住他。
    傅沉舟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江弄影所有想解釋、想道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她知道,有些裂痕,一旦產生,就很難彌補。尤其是對他這樣驕傲而偏執的人。
    她最終隻是低低地說了一句:“臣妾……知錯了。”
    傅沉舟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隨即,他冷冷地丟下一句:“但願你是真的知錯。”
    然後,他再無停留,大步離開了寢殿。
    從這一天起,傅沉舟的態度發生了徹底的轉變。
    他不再踏足江弄影的院落,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他開始頻繁地召見沈芷幽,賞賜如流水般送入沈府。他會與沈芷幽在禦花園“偶遇”,並肩散步,甚至會當著江弄影的麵,親自將一支稀有的東海明珠步搖,簪在沈芷幽的發間,語氣是他從未對江弄影有過的、刻意營造的溫和:
    “這珠子襯你,收著吧。”
    沈芷幽似乎有些不安,想要推辭,但在傅沉舟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終還是默默收下,垂眸道謝。
    這一切,都像是精心排練過的戲劇,演給唯一的觀眾——江弄影看。
    這日,傅沉舟與沈芷幽從宮外賞花歸來,在通往江弄影院落的宮道上,與她迎麵遇上。
    傅沉舟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江弄影那張努力維持平靜的臉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刻薄的弧度,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溫柔”:
    “孤陪芷幽去看了她最喜歡的秋海棠,她很是開懷。如此安排,愛妃可還滿意?”
    江弄影袖中的手瞬間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心裏早已將傅沉舟這個酷壇子成精、心眼比針尖還小的瘋批罵了千萬遍!可麵上,她卻緩緩揚起一個無懈可擊的、甚至帶著幾分欣慰和“賢惠”的微笑,微微福身,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
    “殿下與沈妹妹琴瑟和鳴,鶼鰈情深,臣妾看在眼裏,喜在心間。如此……甚好。”
    “甚好?” 傅沉舟重複著這兩個字,眼神驟然變得幽深冰冷,他盯著她那仿佛戴了麵具般的笑臉,胸口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與挫敗感幾乎要將他撕裂。他冷哼一聲,不再看她,攬著神色複雜、欲言又止的沈芷幽,與她擦肩而過。
    在錯身而過的瞬間,江弄影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那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才緩緩鬆開早已被指甲掐出深深印子的手掌,眼底深處,是一片荒涼的麻木。
    傅沉舟,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互相折磨,殺敵一百,自損三千。
    如你所願。
    這場沒有贏家的冰冷戰爭,在東宮悄然上演,將最後一絲溫情,徹底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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