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囚室微光與窗外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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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足的日子,像一碗擱置久了的水,表麵凝滯,底下卻自有其流動的規律。江弄影很快從最初的茫然無措中調整過來。多年的社畜生涯告訴她,環境無法改變時,能改變的隻有自己的心態。
    她把這次禁足,當成了一次帶薪雖然沒薪)的“強製休假”和“職場觀察期”。
    活動範圍有限?沒關係。她將排房那方寸之地規劃得井井有條。自己的床鋪收拾得幹幹淨淨,牆角那礙眼的炭和棉褥被她用舊席子仔細蓋好,眼不見為淨。她甚至向管事嬤嬤討要了幾塊廢棄的粗布和針線,借著窗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慢慢縫補自己和其他宮女破損的衣物。針腳算不上細密,但平整結實,竟也贏得了同屋幾個小宮女些許真心的感激。
    沒有工作指標?她自己設定。每日清晨,趁著其他人還未起身,她會在狹小的空間裏,緩慢地活動筋骨,小心避開膝蓋的舊傷,確保肌肉不至於僵硬。她會仔細聆聽窗外傳來的各種聲音,從鳥鳴、風聲、到遠處宮人隱約的交談,以此判斷時辰和外界的大致情況。她甚至在腦子裏複盤自己穿越以來的種種,分析傅沉舟的性格弱點比如那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占有欲和口是心非),思考若是重來一次,有沒有更好的破局之法——雖然她知道,這純屬徒勞,但至少能讓大腦保持運轉,不至於在寂靜中發黴。
    “就當是參加了一個全封閉式、包吃包住雖然很差)、上司變態傅沉舟)、同事關係複雜其他宮女)、但有大量時間進行自我沉澱和戰略複盤的特殊項目。”她有時會苦中作樂地這樣想,嘴角甚至能扯出一絲極淡的、自嘲的弧度。
    這份異於常人的冷靜和韌性,讓原本等著看她崩潰、看她求饒的同屋宮女,漸漸也收斂了些許敵意。畢竟,一個能在絕境中把自己打理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有餘力幫助他人的人,總歸是讓人心生一絲佩服,或者說,忌憚。
    然而,這份表麵的平靜,卻無法完全掩蓋身體的不適和內心的波瀾。秋意漸深,排房愈發陰冷,膝蓋的舊傷在寒氣的侵蝕下,疼痛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有時甚至會在深夜將她痛醒。她隻能蜷縮起來,用手緊緊捂住膝蓋,咬牙忍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而更多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傅沉舟暴怒的臉,他摔碎藥盒時那迸裂的脆響,他攥住她手腕時那幾乎要捏碎骨頭的力道,以及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讓她心驚又心寒的嫉妒與瘋狂。
    她不明白。既然恨她,厭她,為何不幹脆將她趕出東宮,眼不見為淨?為何要用這種方式,將她囚禁在身邊,互相折磨?
    難道折磨她,能讓他獲得某種扭曲的快感嗎?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發涼。
    ———
    傅沉舟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下達禁足命令的是他,可最先受不了這種“隔絕”的,似乎也是他。
    政務之餘,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被關在排房裏的身影。她在做什麽?是不是在哭?是不是在咒罵他?還是……真的如她所表現的那般平靜?
    他派去的眼線回報,說她一切如常,甚至還在幫同屋的宮女縫補衣物。
    縫補衣物?她倒是……隨遇而安!
    這股無名火不知該向誰發。他加大了處理政務的強度,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可每當夜深人靜,那種想要親眼確認她情況的衝動,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理智。
    終於,在一個月色朦朧、秋寒深重的夜晚,他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排房窗外。
    與前次不同,這次的窗戶為了透氣,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縫隙。昏黃的、劣質燈油的微弱光芒從裏麵透出來,還夾雜著幾縷女子低低的交談聲。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透過那道縫隙,向內望去。
    隻見江弄影正坐在靠窗的床鋪上並非她原本的位置,似乎是和別人換了),就著那盞豆大的油燈,專注地縫補著一件灰色的宮女服。她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長睫低垂,投下淺淺的陰影,神情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偶爾針腳不順,她會微微蹙眉,用指尖仔細地將線捋順。
    她的膝蓋上,蓋著那條他賞賜的、她卻未曾使用的厚棉褥的一角,似乎是被同屋的宮女借去蓋腿了。而她自己的身上,依舊穿著那身單薄的舊衣。
    傅沉舟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寧願自己挨凍,也要把棉褥給別人?她就這麽不稀罕他的東西?
    這時,旁邊一個年紀較小的宮女湊過來,小聲說:“江姐姐,你的手真巧,我這袖子破了好久了,都沒人幫我補得這麽平整。”
    江弄影抬起頭,對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淺,卻瞬間點亮了她蒼白的臉,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熟能生巧罷了。以後再有破的,拿來我幫你看看。”
    她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絲沙啞,卻奇異地驅散了這陋室的一部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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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宮女感激地點點頭,又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同情:“江姐姐,你的膝蓋……還疼嗎?我看你晚上好像睡得不安穩。”
    江弄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又恢複如常,輕描淡寫地說:“老毛病了,不礙事。”她說著,下意識地伸手,隔著布料,輕輕揉了揉膝蓋的位置。
    窗外的傅沉舟,清晰地看到了她揉膝蓋時,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臉上閃過的、一絲極力掩飾的痛苦。
    他的呼吸驟然一緊。膝蓋……還在疼?是因為那日撞到了樹?還是因為這排房的寒氣?
    他記得太醫說過,她那膝蓋,最忌寒濕。
    一股強烈的、想要衝進去將她拽出來,帶回那溫暖寢殿的衝動,再次湧上頭頂。他想質問她為什麽不用那床棉褥!為什麽要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可他的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
    他有什麽立場?是他親手把她關進來的。是他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就在這時,排房內傳來一陣壓抑的、低低的咳嗽聲,來自另一個角落的宮女。江弄影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倒了半碗溫水,走過去,遞給那個咳嗽的宮女,還輕聲叮囑了幾句什麽。
    她走路的姿勢,帶著一絲極力掩飾的、微不可查的顛簸。
    傅沉舟死死盯著她那略顯別扭的步伐,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跟著那步伐,一抽一抽地疼。
    她自己在忍受著疼痛和寒冷,卻還有餘力去關心照顧別人?
    這個女人……到底是用什麽做的?
    一種混合著憤怒、心疼、挫敗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情緒,在他胸中翻江倒海。他看著她重新坐回窗邊,拿起針線,那昏黃的燈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而堅韌的光暈,仿佛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無法真正將她摧垮。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懲罰、折辱、禁足,在她這種沉默的、近乎頑強的生命力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而……無力。
    他到底,該拿她怎麽辦?
    傅沉舟在窗外站了許久,直到月色西沉,排房內的燈光熄滅,陷入一片黑暗與寂靜。寒露打濕了他的肩頭,帶來刺骨的涼意。
    他最終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帶著滿心的混亂與那抹在昏黃燈光下專注縫補的側影,沉默地轉身,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仿佛他從未出現過。
    而排房內,躺在冰冷床鋪上的江弄影,在黑暗裏睜著眼睛,聽著窗外那極細微的、幾乎以為是錯覺的離去腳步聲,伸手按了按依舊隱隱作痛的膝蓋,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
    是風嗎?
    還是……那無處不在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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