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長夜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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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舟離開了內殿,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短暫地擾動了這片名為“寢殿”的池塘,隨即又悄然隱沒於更深的黑暗之中。外間並未傳來任何明顯的聲響,他沒有點燈,也沒有喚人伺候,仿佛隻是去那裏……靜坐。
    江弄影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但心中的疑團卻越來越大。他這算是什麽?臨陣脫逃?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打算真的與沈芷幽發生什麽,這一切,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做給她看的戲?
    如果真是戲,那這導演兼男主角的演技,未免也太差強人意了。高潮部分直接宕機,留下麵麵相覷的觀眾她)和另一位懵圈的女主角。
    她重新靠回冰冷的牆壁,膝蓋的疼痛和站立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睡意是全無了,腦子反而異常清醒,開始不受控製地分析起眼前的局麵。
    傅沉舟的行為邏輯,簡直是個悖論。
    他恨她,所以要折磨她。折磨她的方式,是讓她親眼看著他與別的女人恩愛。
    可當機會擺在麵前,他卻退縮了。
    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對沈芷幽並無情欲?還是說……他其實並不想真的與沈芷幽發生關係,隻是單純想用這個“形式”來刺痛她?
    如果是後者,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內心深處,其實是在乎她的反應的?他渴望看到她嫉妒,看到她痛苦,看到她因為失去他而崩潰?
    這個念頭讓江弄影的心猛地一跳,隨即又被她強行按了下去。
    別自作多情了,江弄影。 她在心裏告誡自己。更可能的是,這個男人就是個頂級pua大師,擅長用各種若即若離、反複無常的手段來操控人心。他享受的不是結果,而是折磨你的過程。看你猜疑,看你不安,看你在他織就的網裏掙紮,這才是他的樂趣所在。
    對,一定是這樣。
    想通了這一點,她反而覺得傅沉舟的行為可以理解了。變態的心理,不需要常理揣度。
    內殿裏,沈芷幽的呼吸依舊平穩,似乎真的睡著了。也許,哭泣也是一種宣泄,耗盡了她的心力。江弄影甚至有些羨慕她,至少,她還能在委屈中入睡。而自己,卻要像個哨兵一樣,在這寒冷的秋夜裏,站崗到天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間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傅沉舟就像消失了一樣。
    江弄影的腿麻了又緩,緩了又麻。膝蓋的疼痛從鈍痛變成了帶著灼熱感的刺痛。她悄悄活動著腳趾,試圖促進血液循環,心裏把傅沉舟罵了八百遍。
    該死的資本家!虐待員工!遲早遭報應!
    就在她內心瘋狂吐槽之際,外間終於傳來了一絲極輕微的響動。是衣料摩擦的聲音,還有……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傅沉舟要回來了?
    江弄影立刻再次進入“待機”狀態,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果然回來了。依舊是赤足,沒有驚動任何人。他走到床邊,停頓了片刻。江弄影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再次掃過自己這個角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然後,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動作比之前更加輕緩,仿佛怕驚擾了什麽。
    錦被被重新蓋好。殿內恢複了之前“兩相安好”的狀態。
    隻是,氣氛卻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次,江弄影能清晰地聽到,傅沉舟的呼吸並不平穩,帶著一種刻意壓抑的紊亂。他也沒睡。
    而沈芷幽,不知是真的沒醒,還是在裝睡,呼吸依舊綿長。
    三個人,兩種或三種)心思,在這張寬大的、象征著一國儲君婚姻的床榻內外,構成了一幅無比詭異又無比壓抑的畫麵。
    江弄影忽然覺得有些可笑。這算什麽?三個人的電影,她卻始終不能有姓名?不,她連觀眾都不是,她是個被強行拉來充場、還得自帶幹糧站著)的臨時道具。
    這工作,真是越來越難幹了。 她默默地想,等哪天攢夠了經驗值如果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要寫本《我在東宮當宮女的那些年》,絕對暢銷。
    在種種荒誕的思緒和身體的疲憊雙重夾擊下,後半夜,江弄影終於支撐不住,靠著牆壁,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淺眠。
    夜露順著窗欞的縫隙滲進來,帶著秋末的寒涼,裹得牆角的人影縮了縮。江弄影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均勻,眉頭卻仍微微蹙著,像是連睡夢中都在提防著什麽,眼尾還凝著一絲未散的倦意,襯得那截露在外麵的脖頸愈發纖細脆弱。
    深夜的寒氣浸得牆壁發涼,江弄影靠在上麵,意識像被棉絮裹住,昏沉間終於墜入淺眠。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微蹙,嘴角卻時不時抽一下,像是夢到了什麽勾人的好東西。
    傅沉舟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床沿,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上,卻渾不在意。平日裏深藏在眼底的陰鷙與隱忍,此刻盡數褪去,隻剩下一種近乎貪婪的專注,落在江弄影熟睡的側臉上。燭光從帳幔縫隙漏進來,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鼻尖小巧,唇瓣因缺水而泛著淡淡的粉,連額角沁出的細汗,都像碎鑽般閃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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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不知道,這個總是帶著刺、要麽冷著臉要麽暗戳戳吐槽的女人,睡著時竟這般……軟。沒有了戒備,沒有了疏離,連緊繃的下頜線都柔和了幾分,像隻卸下所有防備的小獸。他忍不住往前湊了湊,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卻又在觸到空氣的瞬間頓住,轉而輕輕拂過她額前被汗浸濕的碎發,動作輕得怕驚飛了眼前的幻影。
    這些日子,他習慣了用冷漠和尖銳偽裝自己,習慣了用傷害來試探她的底線,可隻有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他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將她的模樣一寸寸刻進心裏。恨嗎?自然是恨的,恨她決絕的“背叛”,恨她如今的毫不在意。可這份恨裏,又摻雜著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在意——在意她的反應,在意她的情緒,甚至在意她此刻夢中是否安好。
    就在他看得入神時,江弄影忽然動了動,眉頭皺得更緊,嘴裏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別…別搶……我的黃油年糕……”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在傅沉舟耳邊炸響。他正俯身看得專注,冷不丁被這一聲嚇了個激靈,腳下一滑,踉蹌著後退半步,差點重重摔在地上,幸好及時扶住了床柱才穩住身形。胸口的心跳得飛快,他驚魂未定地瞪著江弄影,嘴角狠狠抽了抽。
    吃吃吃!就知道吃!
    他在心裏咬牙切齒地罵道,眼底卻沒什麽真怒意,反倒帶著幾分哭笑不得。都這時候了,做夢還惦記著吃食,這女人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能想點別的,比如……他?
    剛想到這裏,江弄影的表情忽然變了。方才還帶著點饞意的小臉,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痛苦,眉峰緊蹙,像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嘴唇翕動著,吐出了三個模糊卻清晰的字:“傅…傅沉舟……”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漏了半拍。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俯身更近了些,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與急切,連指尖都微微發顫。她在叫他?她夢裏竟然會叫他的名字?
    他正想再聽清楚些,卻見江弄影咂了咂嘴,後半句清晰地飄了過來:“……味兒的年糕……”
    傅沉舟:“?”
    狂喜瞬間褪去,隻剩下滿心的無語。他盯著江弄影睡得毫無負擔的臉,抬手就想敲她一個爆栗,讓她醒醒腦子,別滿腦子都是吃的。可指尖懸在她頭頂,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呼吸均勻而綿長,連帶著眉宇間的那點痛苦都消散了,隻剩下純粹的安然,那點怒氣又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最終,他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指尖輕輕落在她的發頂,動作溫柔得連自己都未察覺。
    “真是……無可救藥。”他低聲呢喃,語氣裏帶著幾分嫌棄,眼底卻盛滿了連月光都化不開的柔軟,又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與珍視。
    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殿內靜極了,隻有三人平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沈芷幽的呼吸依舊綿長,顯然睡得很沉;江弄影的呼吸帶著淺淺的起伏,睡得安穩又香甜;而傅沉舟,就那樣半蹲在江弄影身側,目光黏在她臉上,舍不得移開。傅沉舟看著她這副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的溫柔卻越發濃重。他沒有再回到床上,而是在她身邊的地麵上坐下,背靠著牆壁,與她並肩而坐。
    殿內漸漸亮了起來,傅沉舟知道,他不能再這樣待下去了。他才悄無聲息地回到床邊,躺回原來的位置,隻是這一次,他的目光依舊忍不住朝著牆角的方向望去,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勉強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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