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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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安拆開,信紙上是周懷安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內容卻比他想象的要沉重許多:
    “臭小子:別以為考個榜首就了不起了,那是老夫抬舉你。
    你爹當年不是辭官,而是戴罪離京。
    朝廷念其有功,才準他保留家產,讓你們一家自囚江南。
    此事,是當年的一樁懸案。
    聽說最近禦史台有人要重審此案,欲將你爹徹底定性為罪臣。
    一旦定性,你們家所有家產都要充公,依律法流放三千裏。
    這次來的這個女娃娃,是唯一能影響此案走向的人。
    老夫知道你隻想過安生日子,但人家要把你爹打成罪犯,把你全家趕去蠻荒之地,你還能安生?
    想讓你爹洗脫汙名,就那把這女娃娃,送進白鹿洞書院。
    隻要她能站在陛下麵前說一句話,這樁案子,就永遠翻不了。
    你自己想清楚。
    周懷安”
    顧長安看完,先是一愣。
    好你個周懷安,故意剛剛不把這些和他說,怕自己不答應是吧?
    這美的不像話的少女這麽多人麵前,管自己叫先生。
    這是霸王硬上弓啊!
    周懷安那老頭不至於害自己,可為什麽偏偏要做這樣一個局……
    顧長安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白鹿洞書院……那是大唐的最高學府,與青麓書院並稱南北雙璧,但地位卻要高上半籌,非皇親國戚、官員門生不得入。
    讓眼前這看起來傻了吧唧的丫頭考進去?
    更重要的是,牽扯怎麽如此之大?
    他也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時間顧長安思緒萬千,兒時在京城的那些記憶雖然早已模糊,但還算美好……
    依律法流放三千裏……
    這字裏行間都透著沉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這個正襟危坐的少女身上。
    看著李若曦那副緊張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呆萌樣子,顧長安心中充滿了矛盾。
    這姑娘顯然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否則周老頭不會這麽說。
    可這樣一個不通世故的丫頭,真的能考上那個號稱“非天驕不入”的白鹿洞書院?
    還有若是京城手眼通天的人物的孫女……宰相,一品大員……沒必要考進去啊……
    顧長安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想不通。
    “你對‘格物科’,了解多少?”
    顧長安收起思緒,敲了敲桌子,決定先摸摸底。
    李若曦被他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回答:“學生……學生隻知”格物“乃是聖人”格物致知“之學,但書院所考,似乎……又與經義不同。”
    “何止不同,簡直是南轅北轍。”顧長安哼了一聲,“你那篇以工代賑的策論,昨日周老頭也給我看過了。道理都對,但一個數字都沒有。我問你,賑災要多少錢?修河堤要多少人?工錢幾何?糧價幾何?你想過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李若曦的臉瞬間漲紅,她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顧長安看著她這副被問住了的模樣,心裏歎了口氣。
    果然是個隻懂死讀書的。
    看來,這條路,比想象中要難走得多。
    他站起身,在院子裏踱了兩步。
    一邊是父親可能隱藏了多年的心結,一邊是自己追求了十幾年的安逸。
    這道題,比任何一道題都難解。
    他重新坐回石凳上,看著眼前這個因為他的沉默而愈發不安的少女,心中做出了決定。
    無論如何,先試試看。
    顧長安清了清嗓子,板起了臉。
    “既然要考白鹿洞,那就要守我的規矩。從現在起,約法三章。”
    李若曦立刻坐直了身子,神情肅穆。
    “第一。”
    顧長安伸出一根手指。
    “我睡覺的時候,不許吵我。天塌下來,也等我睡醒了再說。”
    李若曦愣了一下,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輔導之事,我隻負責點撥思路,具體怎麽學,怎麽做,你自己去摸索。”
    李若曦再次點頭。
    “第三,”顧長安看著她,語氣變得嚴肅了幾分,“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我的事,是我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除了課業之外,不要把你的任何事情牽扯到我身上,尤其是在人前。今天這種場麵,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他指的是剛才那場酒樓前的鬧劇。
    這既是警告,也是劃清界限。
    李若曦聽到這一條,臉色微微一白。
    她想起了剛才自己站在人群中央的窘迫,和被眾人圍觀的壓力。
    少女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裏帶著幾分愧疚。
    規矩立完,氣氛似乎緩和了不少。
    李若曦也放鬆了一些,不再那麽緊繃。
    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了紙和筆。
    在顧長安疑惑的目光中,李若曦低著頭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著什麽。
    寫完後,李若曦將那張紙,恭恭敬敬地推到了顧長安的麵前,小聲說:“先生……我記下了。您看看,可有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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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安低頭看去。
    紙上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寫的幾行筆記。
    《約法三章》
    一、安寢之約: 每日亥時後,不得以任何事由,擾先生清夢。
    二、教學之約: 輔導之事,重在點撥,弟子當勤於思索,不得事事依賴。
    三、公私之約: 課業之外,當謹言慎行,不為先生增添無謂之擾。
    這姑娘挺有意思,連這都要做筆記。
    顧長安看到這點了點頭,倒是個愛做筆記的好學生。
    但當他看到第四條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四條下麵,是李若曦用更小的字,寫下的一行疑問:
    “另,關於之規矩,今日未及詳談。請問先生,晚間弟子是否可以前來請教功課?若可,當以何時為界?以何處為界?”
    看著紙上那行娟秀卻又充滿了歧義的字跡。
    再看看對麵那雙清澈單純的美眸。
    顧長安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那張紙上“沙沙”地寫了起來。
    李若曦好奇地湊過頭去看。
    隻見顧長安在第四條下麵,加了一條簡單粗暴的規定:
    四、門禁之約:入夜之後,禁止串門。
    李若曦看著那條新增的規矩,不解地眨了眨眼,小嘴輕輕鼓了一下。
    顧長安看著那張新增了條約的紙,再看看對麵那雙茫然的眼睛,心中莫名地煩躁起來。
    他煩的不是李若曦,而是她這張臉。
    他已經夠引人注目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能讓在場男人都失魂落魄的絕色少女……
    他幾乎已經能預見到,從明天開始他們家的門檻,怕是又要被各路人馬給踏平了。
    這沒由來的煩躁感,倒讓他想起了一些早已模糊的童年記憶。
    好像很多年前,在京城也有過這麽一個甩不掉的小女孩,整天跟在他身後,粘人的很。
    顧長安越想越煩,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身上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氣息,又回來了。李若曦雖然不知道他在煩什麽,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
    從石凳上站起身,李若曦再次對他行了一禮,聲音很輕。
    “先生……今日之事,皆因若曦魯莽,給您添麻煩了。”
    顧長安抬眼看她。
    他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現在知道了?”
    李若曦點了點頭,嘴唇抿得很緊。她看著顧長安臉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煩躁,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麽。
    片刻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微微一亮,用一種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語氣,小聲說道:
    “先生,我曾在書上讀到過,古有奇女子,為報恩情,皆言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她說到這裏,聲音越來越小,臉頰也泛起了紅暈,沒有再說下去。
    但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顧長安。
    顧長安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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